「我看了喔……真教我大吃一惊。内容有点像是推理小说,是某个小说家和他的代笔作家反目成仇的故事。那完全是在影射狩野老师和菱田。当然登场人物的名字都改过了,但读者看了以后,应该都猜得出来吧?《微笑蜻蜓》也许就是白谷的告发文。虽然遗憾的是,几乎没有人察觉到这件事。而且白谷过世以后,后篇再也没有机会问世。」
我静下来后,这间宽敞无比的展览室瞬时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也听得见。
安静得甚至听不见站在我身旁的由良的呼吸声。
我干咳了一声后,像在辩解般先说了这句开场白:「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犀恐怕早在一开始,就知道所有事情了。包括狩野老师是菱田的代笔作家、白谷的死因既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杀,也知道《微笑蜻蜓》代表什么涵义。还有,肯定也认得狩野老师的长相。」这些事情也许不该化作言语说出口。
但是,我就是压抑不了。
一个人要怀抱这么多事情,实在是太沉重了。
「所以当菱田冒充成狩野老师走出工作室的那一瞬间,他应该就发现到了。八成也预料到了狩野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高梁小姐今后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为什么?
那当然——
是为了完成一幅最完美的作品。
由良有什么感觉呢?
嫌恶?
畏怯?
还是满腹疑惑,觉得无法理解?
或是——
不甘心?
插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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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维持着微微蹙眉的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并不是喜欢才搭乘客满的电车,是因为不搭乘就无法上学的那辆电车总是人满为患。仅错开一、两班的话,其实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如果我想搭人少一点的电车,每天早上就会迟到。
车厢内的氧气感觉很稀薄,既潮湿又教人喘不过气。明明现在才六月,不快指数就如此高,一到了七、八月,天气真正开始变热的时候,那该怎么办才好啊?光想像我就浑身无力。对高一的我而言,夏季的客满电车还是尚未体验过的领域。可以的话我一点也不想体验,但不可能。
不过,今天早上的拥挤程度还算好的了。尖峰时刻,站务员必须卯足全力将从门口满溢而出的乘客塞进车厢里,才有办法关上车门,当下站务员的动作粗鲁到简直不像在对待人类。而只要没有这道步骤,就表示这辆电车的拥挤程度还算好的了。
车厢内多数乘客都是大叔和阿姨,但也零星可见穿着和我同校制服的学生。在我的视野中就有一人。在七人座的长椅对面,车门附近,有一名将良发绑成双马尾的女孩子正低垂着头,书包紧紧抱在胸前,嫌瘦的身躯缩得更是娇小。她是和我一样参加了美术社的绢川。我们的住家似乎在同一个方向,上下学之际,时不时会搭乘同一班电车。但是,我们来没有面对面地说过话。
毕竟美术社的活动宗育就是「各自在喜欢的时候做喜欢的事」,所以纵然没说过话或是感情不好,
也不会构成任何影响。
这件事先撇开不说。
虽是猜测,但那家伙大概正被色狼骚扰。
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骚扰她的是紧贴在绢川身后的那个大叔吧。年纪大约三十多岁了。他穿着一般的西装,系着一般的领带,横看竖看都是个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他和周遭挤在一起的大批乘客同化,完美地抹消了个人的存在感……但是定睛一看,可以发现他的举止有些可疑。
我别开了视线。因为和我没有关系,这是绢川的问题。想斥退色狼的话,只要大声尖叫、向周遭的人求助或是逃跑,采取某些行动就好了。这和在远方的我没有关系。更何况我也不能确定那个大叔是否真的是色狼,也许是我搞错了。真相只有绢川知道。但我不晓得,所以视而不见。
我不想卷进麻烦事里。我往上抬头,心不在焉地看起垂吊在车厢内的广告。
在挤沙丁鱼般的地狱里忍耐约十分钟后,就抵达了规模较大的终点站。大批乘客会在这里一窝蜂下车,所以只要任由人潮推挤自己,自然而然就能下车。
绢川怎么样了呢?一瞬间我闪过这个念头……
但与我无关。这念头随即又被我抛诸脑后。
步履蹒跚地穿过验票口,转搭上线电车。幸好我是搭乘下行的电车,所以早上不算太过拥挤。坐着电车摇摇晃晃十五分钟后,就抵达了学校最近的车站。
刚入学的时候,我真的很难适应这段路程,甚至后悔自己干嘛要选择这间学校。但是,现在已是六月。虽然搭人满为患的电车还无法恰然自得,但目前我依然无一日缺席地乖乖到校上课。不过,一想到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得搭乘挤满了人的电车,胸口一带就产生一股焦躁……
算了,就顺其自然吧。
过着日常生活时,我会一一为零星散布的觉得「有些讨厌」的事情盖上盖子,然后稍微忍耐一下,稍微装作没有看见的话,一切就天下太平。天下太平等于平静的生活。平静的生活很轻松,因为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没错,任何事情都别去深入思考比较好。
越是去想,心情只会越来越糟。
况且,通常思考也解决不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