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想只有这样吗?」
「我比较在意推了珠子一把的安倍的后续。」
「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在乎逻辑的家伙。」
两人边说边走,终于抵达了石雕场。
——石雕场后面,有块空地到处是任由风吹雨淋的零星石头,从那里再往深处走一段路后,就可以看见好几间老旧的仓库一字排开。最北边的那栋仓库旁边有座女性雕像。
我回想着利根学长的描述,同时走往石雕场后方。
的确,颜色和种类都各异其趣的大小石块被任意地放置在此处。设计系的我不太有机会接近这里。可以看到约莫十个造型像是地藏菩萨的石像堆在一起,地面上也滚落着宛如象头神的头像,真可说是不可思议的国度。
铺装道路的路肩停着一辆小卡车,车斗侧面用黑色麦克笔手写着「雕刻研究室」。我瞄了一眼驾驶座,发现钥匙竟然直接插在车上。这样子不会被偷吗?
隔着铺装道路的另一头形成了小规模的杂木林,仿佛埋没在浓厚的绿意中般,几间历史悠久的组合式仓库一字排开。我和由良走进杂木林。
一踏进树荫底下,我就感到一阵晕眩。或许是因为突然从明亮的地方走进阴暗处吧?我全身打着哆嗦。
我搓了搓冒起鸡皮疙瘩的上手臂。「是我的错觉吗?这里气温好像比较低。」
首先我不得不说,这里的排水真是糟糕透了。隔隔着帆布鞋的鞋底也可以感觉到土壤非常潮湿。纵使抬头仰望,天空也被复杂地相互交缠的长长枝桠密实覆盖住,只能隐隐约约瞥见蓝天。树叶缝隙间透下来的日光也在抵达地面前就扩散消失。就算撇开此处向北这点不说,日照程度还是太糟了。也难怪会觉得这里气温比较低。
这么说来,从刚才起蝉鸣声就显得很遥远。
仿佛只有这里的季节变换了。
「果然充满了阴森的感觉呢。如果是这种地方,会诞生出各种怪谈也不奇怪吧……」
「你说的雕像难道就是那个?」
由良说,然后伸手一指。
在座落于最北边的仓库旁,摆放着一座与人同高的石像。
「喔喔,没错没错,而且是女性的雕像。一定就是这个。」
这座石像很有跃动感,仿佛定格在她追着某样事物往前冲的那个瞬间。左脚掌牢牢地踏在基台上,右手像是想捉住什么东西般往前伸得笔直。但是,由于右手在上臂处就断成两截,所以无从得知手肘以下的部分做了什么动作。凌乱的头发、紧贴在身上的和服,栩栩如生的刻划甚至能让人感受到怨念,果真是精心杰作。
但是,这名女子绝对称不上美丽。
不论脸部还是手脚,她身上所有的肌肤都腐烂了,肉开始融解,鼻子的肉也被削下。两边眼窝里皆没有眼球,仅往下流淌着浓稠的泪水——但是,她的肢体却又非常美丽,让人无法只以怪异这形容词一语带过。敞开的胸口与由和服交叠处伸出而显露在外的脚,尽管腐烂得坑坑巴巴,仍然充满了妩媚风情。
大概是长年来遭受风吹雨打的关系吧,表面上有许多裂痕,与地面接触的部分也长满了笞藓,触目所及之处皆可发现破损和风化。但是,这也确实使这尊雕像看起来更加凄美骇人。
明明在山上的工作室里,都没看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作品呢。
「魄力真是惊人。」
因为听说是女性雕像,在想像中,我一直以为会很娴淑柔美。
虽是出乎预料的诡异造型,但雕工非常完美,让人觉得放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未免太过可惜。我并不熟悉雕刻,但能在学生时代就创造出这种作品,狩野壹平这个人确实曾是才华洋溢的雕刻家吧。但他后来仍没没无闻,即表示想靠着纯艺术建立名声,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由良冷不防开口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咦?哪里奇怪?」
他继续定睛望着雕像,语气平淡地接着说:「这座雕像是昔日年轻的狩野老师一边思念着心爱的珠子小姐,一边雕刻的吧?」
「傅闻中是这样。」
「但一般会这样子呈现在两情相悦时与世长辞的女性吗?,」
「……啊……」
「原本苦苦单恋,好不容易心意相通,对方却旋即因不幸的意外而香消玉殒。珠子小姐是这种犹如梦幻泡影的女性吧。想体现这种特别存在时,一般都会留下记忆中最美的姿态才对吧?」
「的确。就算再怎么懊悔自责,也不需要如此夸张地表示吧。看到实物后,我想也许这座雕像并不是以珠子小姐为模特儿。」
「那么,这座雕像是怎么来的?」
「嗯……」我偏过脑袋,环抱手臂。「可能并没有具体的模特儿吧?」
「怎么说?」
「所以啊,举例来说……就是将自己心中盘旋的悲伤和混乱以人物像的形式呈现出来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换言之,这名女性就是老师波涛淘涌内心的拟人化吧?」
「原来如此。」
「呃,我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说,听的时候自己打对折吧。」
总之,两个人就算在这里抱头苦思也想不出解答。
向雕像合掌致意后,我和由良离开了现场。
从时间仿佛静止了般的潮湿阴凉处,走进充斥着蝉鸣的灼热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