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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口大厅的角落,紧急逃生阶梯的大门正敞开着。
我认为不可能。但是,我也已经亲身领教过,对方可是一个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的大叔。
我和由良冲上紧急逃生阶梯。
楼梯并未通往三楼以上。我们拉开放在走廊角落的折叠式梯子,爬上去后,推开逃生出口般的盖子,走上了屋顶。
眼前是仅有覆着外壳的四个通风口、所谓平屋顶的地方,几乎称不上是屋顶。四周也没有围起栏杆。
菱田正站在屋顶的边缘。
我朝他跨出一步,没想到下方却传来了「叽」的可怕声响,鞋底陷进了屋顶建材里。我急忙飞快后退。许多地方的屋顶建材都腐朽了,难怪这栋会馆会因为太过老旧,决定加以拆除。我实在鼓不起勇气从这里一直线走过去,真可谓是如履薄冰。
这样一来,如果要靠近菱田,就只能踏着外围的石块前进。但是那条路途非常危险,只要踩空一步,就会头下脚上地掉往柏油地面。
菱田呐喊道:「事到如今,我根本说不出口那些小说不是我写的!大家都以为是我写的,才会那般尊敬我,这是我唯一的可取之处啊!连这个优点也消失的话,我该怎么活下去才好?以狩野的名义刊登的小说,有谁要看啊?周遭的人也都很期待我写的小说喔。《失眠》就该以我的名义刊登才对!」
讲出的话都已经支离破碎了。
光看字面,他非常地贬低自己,但实际上自尊心莫名地高。如果他有表现出愿意倾听我们说话的态度,倒也还算讨人喜欢,但他却一个人自顾自地滔滔不绝。
「都是狩野不好!明明起先我只打算让他代笔而已,狩野却写了只有他自己才能写出后续的作品,久而久之情况就变成了这样!是狩野这么说的:『用你的名义刊登也没关系,就让我继续写下去吧!』」
由良完全无视于他的喋喋不休,问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与其要蒙受耻辱,我宁愿去死!我要从这里跳下去!」
果然演变成这样吗?
他也许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但现下的局势仍然非常危险。
由于八号仓库的小火灾,整个校园已经进入了警戒态势。一旦出现状况,就会有人赶过来吧。消防车也来了,不久之后警察应该也会赶到。直到专业人员出现,帮忙劝说、收拾局面之前,我们两个人有办法维持住现状吗……
总之,先和他对话争取时间吧。「那个,请你冷静一点。」
「请不要阻止我。我要了结自己的性命,像我这种人最好去死。」
「我不会阻止你。」
「什么?」菱田反问。
我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由良语气淡漠地重复:「我不会阻止你。想跳下去的话,就尽管跳吧。」
「喂,你在说什么啊?」
由良一骨碌转身看向我。
用玻璃珠般冰冷没有情感的眼神——
「柏尾学长,我高中的时候,曾经从校舍四楼跳下去喔。」
「啊?」
「但正如你所见,我还活得好好的。」
「那……那还真是不得了呢……啊,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由良轻轻摇头,露出了迷途孩童般的表情说道:
「我一直想不起来。在掉下去的期间,自己看见了什么。」
「咦?」
「我想不起来,自己看到了什么,又是什么颜色。明明心想绝对不能看漏,还张大了眼睛,所以我应该看到了才对,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因此,一直以来我都画不出来,无法完成蓝色的画作。」
「…………」
「这件事让我很痛苦。」
下一瞬间,由良在极近距离下揍了我的侧脸一拳。由于加上了扭转般的转身动作,这一击相当强而有力。我忍不住当场蹲下,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在○村旅馆里揍他哥哥时的场景。
由良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我之所以对犀学长说的话那么生气,是因为被他说中了。」
在我有所反应之前,由良就动作轻盈地踩上与膝盖同高的石块。明明另外一边就是高墙峭壁,他却像行走在普通的道路上,全然不以为意地大步前进,不一会儿工夫就走到了菱田身边。
「好了,这样一来那个人也无法阻止你了。我也不会阻止你。请毫无顾忌地跳下去吧。」
「别……别过来!我真的要跳下去了喔!」
「我说过了,请。从这里往下看,距离地面大约有十六、七公尺吧。虽然不一定能当场死亡,但只要撞到要害,就死得成喔。所以,来吧,请跳下去。」
一阵暖风吹了上来,缓缓吹动了由良还残留着水气的头发和衣服。
「请跳下去吧。然后假使你运气好——不,该说是运气不好吗?不管好还是坏,总之假使你活了下来的话——请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请告诉我,你在掉下去的期间,看到了什么样的光景、什么样的颜色。请你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人类在坠向死亡的那一瞬间,看见了什么景象。」
他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