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层原因吧。」由良深深叹了口气说:「所以,请你不要那么担心。很多画画的人都有些神经质的毛病吧,这没什么大不了。」
「是……吗?」
「是的。」
附近草丛里,虫子开始高声嘶鸣。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其实并不痒,但我不由得抓了抓脖子。「可是,至少在我身边,没有人惯性呕吐喔。」
「是吗?」
「该怎么说,呕吐的话……还是会让人有点担心吧。」
去看看医生比较好吧
但这样子似乎太多管闲事了,所以我说不出口。
况且我自己也对原因不明的胃痛置之不理,更是没资格说他。由良语气淡漠,不干己事似地答道:「但是,我也无能为力啊。「就算要忍到这种地步,你还是非画不可吗?」
「嗯。」
「那还真累呢。」
「画画很累喔。」
他的声音在笑,但看不见他的表情。
由于背对着诱蛾灯,由良的正面形成了一片黑影。
我不晓得眼前的他带着什么表情,但是——
「每当完成一幅画,每当为画作签名,我总在想:『搁下画笔吧,这是最后一幅了。』」
「那为什么没有放弃?」
「因为虽然画画很痛苦,但不画会更痛苦。」
「…………」
「我已经是这种生物了。」
既然如此,那也无可奈何了吧。
你只能画画了吧。
——要这么说很简单。
但这种话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可是,我又想不到其他该说的话,只能噤口不语。
由良转过身,灯光洒在他的侧脸上,黑影终于褪去,但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依然看不太出来他在想什么。
「睡觉吧,明天还得工作一整天。」
他跨着大步走回工作室。
我一个人留在清洗区前面。
其他会动的事物消失之后,周遭突然变得荒凉冷清。
但并不是万籁倶寂,声音形形色色。有虫子密谈般的鸣叫声;飞虫聚集在诱蛾灯旁的振翅声;看不见踪影的夜鸟之高歌。分明几乎没有风,环绕在工作室四周的阔叶树群叶却婆娑摇曳,发出了沙沙沙的嘈杂声响。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凄凉孤寂。
是夜晚的山。
诱蛾灯仅照亮了清洗区周边,就只有这一小部分而已。我重新意识到自己正伫立在浓厚的黑暗里。比起人类肉眼可见的事物,肉眼看不见的事物更是多……四周这般漆黑的话,就算有人屏着气息躲在前方的草丛后头窥看自己,我也不会发现吧。
想着这些事情,我开始感到害怕。
于是我小跑步地跑回工作室。
「呀啊啊!」
凄厉的悲鸣响起。
我在沙发上吃惊得跳起来,张开双眼。
「咦?什么?刚才的尖叫声是怎么回事?」
我在沙发上东张西望。心脏飞快地扑通跳动,甚至有些疼痛。
白亮的阳光和带着绿草香气的微风,正清爽宜人地从敞开的窗户流泻进来。在这般神清气爽的早晨,究竟发生了什么惨案?
在工作室的中心附近,噙着泪目的最上不知怎地跪坐在作业台上,激动地对着我连连摇头。
「不可以把脚放下来!快抬上去!」
「咦?」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脚边。
就在我放于地板上的脚旁边,一条蛇正迅速地滑行而过。
「哇啊!」我以连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敏捷动作将脚缩回沙发上。
最上转向大门大声呼喊由良学长!由良学长——!」
由良好像在外头洗脸,一走进工作室,看到我和最上的丑态就紧皱起眉。比起聆听有些陷入恐慌的我和最上语无伦次的说明,他一看到在地板上爬行的蛇,似乎就明白了现场的状况。
只见由良毫不踌躇地接近在屋子角落四处爬行的蛇,大手一抓,就捉起了蛇的脖子。身手真是精彩俐落。
我和最上发出了分不清是安心还是赞叹的感慨:
「你真的很厉害耶,我太尊敬你了,真的。」「简直神乎其技!」
「你们太大惊小怪了吧?」
由良如此反驳的时候,被擒住的蛇大幅度地扭动身体,在由良的手臂上缠成数圈,最后使出浑身的力量用力勒紧。
「呀啊啊!画画的那只惯用手!」「要断了!要被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