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海德拉的告白 第六章

中他说过今天会回来,但天晓得是不是真的。昨天他也说过「今天会回来」呀。真不可信呢。

  不过,现在宛不在,我反而觉得刚好。

  没来由地不想与他见到面。

  对了对了。

  这么说来,今天是《gAme》的发售日。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却被罚禁足。

  最想让他看见这本写真集的人也消失无踪。

  嗯——

  真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呢。

  庭院的方向传来了某种陌生的声响。

  当、当、当——类似一种坚硬物质正互相碰撞的响亮声。

  是什么东西呢?

  我没有走向玄关,打开竹篱上的门扉走进庭院。

  一边寻找声音的出处,一边绕到住宅后方,只见「他」正蹲在走廊下边,挥舞着铁槌,敲碎某样东西。虽有着和宛相同的脸蛋,但那个人不是宛,是彼方,宛的双胞胎弟弟。拥有着和宛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遗传基因的人。恐怕也是宛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如果杀了彼方,宛是否就会将目光投在我身上呢?开玩笑的啦。

  三年前,夏天的某个日子。

  所有学生都兴奋放着暑假的时候。

  那一天天气非常炎热。

  双胞胎一同出门去了某个地方。

  彼方穿着高中制服,宛系上了黑色领带。

  听说有某个朋友过世了。

  当老夫老妻其中一人逝世,留在世上的另一半不久之后身体也会变得衰弱,紧跟在后般地接着死去……这是很常听见的故事。也就是「丧失了生存动力」。我想这种现象多半真的存在,而且跟年龄一点关系也没有。在那之前,正因为有对方在才能支撑起来的某个部分倏然断裂,甚至使人失去了生存所需的力气。换言之,就是精神上的创伤直接反映在肉体上,所以当然不可能与年龄有关。

  葬礼之后,彼方就病倒了。

  起先大家至多心想:「他应该是夏天不耐热吧?」本人描述的症状也与感冒十分相似。但是,市售的感冒药并未起作用。纵然去看医生,医生也说:「他全身上下都很正常。」就在大家都感到不太对劲的情况下,五天过去了。期间,彼方几乎没有进食,日渐虚弱。

  欸,你们参加了谁的葬礼?

  我这么问宛,他没有回答。

  夏天的酷热确实没有好处,于是我们打开了文明的利器——冷气机,但这回却变成人工的冷空气夺走了衰弱的彼方的体力。

  宛待在彼方身边寸步不离。

  如果我现在不看着他,彼方真的会死掉。

  宛这么说了。

  ——小宛,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我就是知道。

  ——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

  ——…………

  ——是哪个家伙这么说过呢:「不论多么哀伤,人类也不会单凭哀伤就死去。」那像伙根本没有经历过让他真的非常哀伤的事情吧。人类是真的有可能心痛至死。

  如果宛死掉了,我该怎么办呢?又会怎么样呢……光是想像,我就悲伤得不能自己,眼泪滑出眼眶。再继续想像下去的话,脑袋似乎会变得不正常,所以我停止了思考。尽管如此,我与宛生离死别的那一天终会到来吧?虽然我绝对无法接受,但往后那一天必定会到来……我会很伤心吧。说不定会心想,与其不论睡着还是醒着都如此悲伤,我还宁愿死去。

  彼方也和我一样吗?

  那么,让彼方就此死去是不是比较好呢?

  我如此心想。

  但没有说出口。

  最终,彼方没有就此衰弱至死,但康复之后,这回却又无端从学校四楼摔下来,险些丢了性命。当下他也没有摔死,但被送到医院以后,却被失去理智的宛大骂「你这个大混蛋!」而且揍了一顿,把医生和护士都吓坏了。

  正好一年过后。

  宛手上拿了一个细长卷轴般的东西回家。

  当时我还是穿着闪亮水手服的高中二年级生,正值非常希望宛能够注意到我的时期,所以用撒娇的口吻缠着他,问了许多问题。

  ——欸,那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碰巧在路边遇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他就把这东西塞给了我。那男人好像把我误认成彼方了。不过,这也难怪。他应该不知道彼方有双胞胎兄弟吧。

  ——是什么?

  ——是画喔。

  ——画?

  ——我想应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画作吧……不过,竟然会想赠送自己的画作,那家伙倒也像一个创作者,相当纤细敏感呢,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一定要陪在对方身边才行」这点,非常值得表扬。如果只是要陪在身边,有画陪伴就非常足够了。

  ——是吗?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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