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海德拉的告白 第六章

。没用的男人会怒声咆哮又拳打脚踢,但画只会安安静静地被挂在墙上,称得上是这世上最无害的东西了吧?

  然后,宛一脸认真地对我低语。

  一字一句我都记得。

  我收了这幅画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彼方喔。

  只要是宛的吩咐,我都二话不说照做。

  可是,我还是很好奇。

  为什么不能说呢?

  ——因为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一定又会病倒吧?

  哎呀呀。

  欸,小宛,你自己是否察觉到了呢?

  你总是只有与彼方扯上关系的时候,才会显露出自己的内心。明明面对其他事情时,你从来都无动于衷。

  小宛真的只在乎彼方呢。

  像笨蛋一样。

  彼方就哪么重要吗?

  那——

  如果彼方不在了,小宛会怎么样?

  像彼方病倒一样,小宛也会病倒吗?

  欸。

  如果变成了那样,我会一直陪在小宛身边喔。

  就像小宛对彼方寸步不离一样。

  由良家的庭院相当宽敞。

  绣球花即将进入花团锦簇的时节。明明没有人维护照料,这些生命力强悍的花朵甚至推开了杂草,一年比一年茁壮又娇艳。由白转蓝,由淡蓝转深蓝,再由靛紫转为淡紫。镶嵌艺术般错综混杂的寒色系群十分赏心悦目。今天这样子的阴天,与这种花相得益彰。

  我在庭院正中央停下脚步,観察彼方。

  蹲着的彼方正将装有蓝色石头的透明尼龙袋放在踏脚石上,动作灵敏地敲着铁槌。偶尔将手伸进尼龙袋子,取出不必要的碎片后,再继续挥舞铁槌。

  当、当、当!

  海德拉圣口白

  这个动作重复了无数次后,他接着将已经敲得相当细碎的蓝色石头移进乳钵。到了这时,我才出声叫他。

  「你在做什么?」

  彼方走上走廊盘腿坐下,低声简短地说:「做颜料。」

  「颜料?……颜料用买的不就好了吗?」

  彼方没有答腔,开始用乳钵和乳槌磨碎钵里的东西。

  「用买的不就好了吗?」

  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吗?

  从陈列在店舖里的无数颜料软管中,随便挑选几个不就好了吗?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吧?

  「欸,小彼……」

  我出声叫唤,但不知是否听见了,彼方只是一味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这男人,干脆真的杀了他吧。

  连自己也大感意外的具体杀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涌上心头。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就只有这个男人——

  能够左右宛的心情。

  明明我无法让宛的心起一丝一毫的变化。

  明明我无时无刻都在努力,明明彼方什么也没有做,明明他们只是生为双胞胎而已。仅只这个原因,却只有这个男人——

  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之后,再砍下那颗构造与宛一模一样的脑袋,然后在还留有体温、滴着鲜血的时候一把丢向宛,让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最后指着他嘞笑他:「你爱的就是那个东西吧!」届时,不晓得宛会有什么表情?

  可是,就算那么做了,肯定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因为,我的分量不够啊。

  我就是不被需要嘛。

  我就是没人要的孩子嘛。

  视野变得白浊,什么都看不见。我就像膨胀到极限、最终破裂的气球般,呆站在庭院正中央哭了起来。脸庞朝着天空,像年幼的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小彼一一……」

  这下子彼方也不得不停下动作,将目光转向我。

  我……

  我——

  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了。我至多只能容忍进入幼稚园前的小孩子,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炫耀自身的软弱以搏取同情,实在非常可悲。这是厚颜无耻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所以每次见到很轻易就掉眼泪的女人,我都会心浮气躁,很想破口大骂。别以为哭就没事了!然而如此认为的我,现在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也无法压下呜咽声。可恶!

  我甚至连站着都感到吃力,蹲在小彼的脚边,将脸庞埋进膝盖之间,然后又「呜哇——」地放声恸哭了半晌。由于过度用力拉扯嗓子,喉咙开始隐隐剌痛。我抬起流满了泪水和鼻水的脸庞,以和悲鸣没有两样的尖锐嗓音呐喊:

  「为什么小宛都不肯喜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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