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男人会怒声咆哮又拳打脚踢,但画只会安安静静地被挂在墙上,称得上是这世上最无害的东西了吧?
然后,宛一脸认真地对我低语。
一字一句我都记得。
我收了这幅画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彼方喔。
只要是宛的吩咐,我都二话不说照做。
可是,我还是很好奇。
为什么不能说呢?
——因为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一定又会病倒吧?
哎呀呀。
欸,小宛,你自己是否察觉到了呢?
你总是只有与彼方扯上关系的时候,才会显露出自己的内心。明明面对其他事情时,你从来都无动于衷。
小宛真的只在乎彼方呢。
像笨蛋一样。
彼方就哪么重要吗?
那——
如果彼方不在了,小宛会怎么样?
像彼方病倒一样,小宛也会病倒吗?
欸。
如果变成了那样,我会一直陪在小宛身边喔。
就像小宛对彼方寸步不离一样。
由良家的庭院相当宽敞。
绣球花即将进入花团锦簇的时节。明明没有人维护照料,这些生命力强悍的花朵甚至推开了杂草,一年比一年茁壮又娇艳。由白转蓝,由淡蓝转深蓝,再由靛紫转为淡紫。镶嵌艺术般错综混杂的寒色系群十分赏心悦目。今天这样子的阴天,与这种花相得益彰。
我在庭院正中央停下脚步,観察彼方。
蹲着的彼方正将装有蓝色石头的透明尼龙袋放在踏脚石上,动作灵敏地敲着铁槌。偶尔将手伸进尼龙袋子,取出不必要的碎片后,再继续挥舞铁槌。
当、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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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动作重复了无数次后,他接着将已经敲得相当细碎的蓝色石头移进乳钵。到了这时,我才出声叫他。
「你在做什么?」
彼方走上走廊盘腿坐下,低声简短地说:「做颜料。」
「颜料?……颜料用买的不就好了吗?」
彼方没有答腔,开始用乳钵和乳槌磨碎钵里的东西。
「用买的不就好了吗?」
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吗?
从陈列在店舖里的无数颜料软管中,随便挑选几个不就好了吗?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吧?
「欸,小彼……」
我出声叫唤,但不知是否听见了,彼方只是一味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这男人,干脆真的杀了他吧。
连自己也大感意外的具体杀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涌上心头。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就只有这个男人——
能够左右宛的心情。
明明我无法让宛的心起一丝一毫的变化。
明明我无时无刻都在努力,明明彼方什么也没有做,明明他们只是生为双胞胎而已。仅只这个原因,却只有这个男人——
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之后,再砍下那颗构造与宛一模一样的脑袋,然后在还留有体温、滴着鲜血的时候一把丢向宛,让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最后指着他嘞笑他:「你爱的就是那个东西吧!」届时,不晓得宛会有什么表情?
可是,就算那么做了,肯定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因为,我的分量不够啊。
我就是不被需要嘛。
我就是没人要的孩子嘛。
视野变得白浊,什么都看不见。我就像膨胀到极限、最终破裂的气球般,呆站在庭院正中央哭了起来。脸庞朝着天空,像年幼的孩子一样哇哇大哭。
「小彼一一……」
这下子彼方也不得不停下动作,将目光转向我。
我……
我——
最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了。我至多只能容忍进入幼稚园前的小孩子,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炫耀自身的软弱以搏取同情,实在非常可悲。这是厚颜无耻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所以每次见到很轻易就掉眼泪的女人,我都会心浮气躁,很想破口大骂。别以为哭就没事了!然而如此认为的我,现在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也无法压下呜咽声。可恶!
我甚至连站着都感到吃力,蹲在小彼的脚边,将脸庞埋进膝盖之间,然后又「呜哇——」地放声恸哭了半晌。由于过度用力拉扯嗓子,喉咙开始隐隐剌痛。我抬起流满了泪水和鼻水的脸庞,以和悲鸣没有两样的尖锐嗓音呐喊:
「为什么小宛都不肯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