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见妮妮这副样子,没来由地,我也变得想哭了。脸庞酸涩地扭曲,眼角徐缓地发热,物理上已经做好了哭泣的准备。但是,现实中我不会哭。毕竟一个超过二十岁的大男人,怎么能在嚎啕大哭的小孩子面前哭呢。我也有自尊心的,尽管非常渺小。
只是,我总觉得妮妮是代替无法哭泣的我流下眼泪。一思及此,我就觉得这也算是互相打平了。就某方面而言,这也算是一种质量守恒定律吧——我一面想着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一面摸着妮妮的头。
附近的草丛微微晃动,阴影当中慢吞吞地出现了一团白色毛球。是新太郎。它一双淡褐色的眼珠闪烁着光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仿佛在主张自己就在这里一般,将身体蹭向妮妮的小脚。
老旧的走廊每当有人踏出一步,地板就会嘎吱作响,玻璃窗户也摇摇晃晃。
所以,我能够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个场景般,准确地察觉到回到了旅馆的由良正踩上楼梯,并朝我的房间走来。
由良静静地打开拉门,机械性地说:「鹤见他们开始准备搬离那间工作室了。应该会搬到其他地方,继续做生意吧?」
「……是吗?」
「我也问完了所有该问的事情,再留在这个村子里也无事可做。」
「既然如此,那你就快点回去啊。」
「我也很想这么做,但已经没有公车了,徒步离开也有难度。没办法,只好再住一晚。」
没有脱下外套就坐在原地的我定睛瞪着矮脚桌,以目光扫过留在这张陈旧桌子上的细小刻痕和不知是什么的污渍。送妮妮和新太郎回家,再回到旅馆自己的房间以后,我一直是这个状态。这么说来,不知自何时起,又开始听见了雨声。
果然雨停只是一时的吗——我脑内一隅怔怔地想着。
「接下来你打算怎粑办?」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我无端地非常火大。
自己正心浮气躁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更加焦躁,陷入无止尽的轮回,自然地,回话的语气也变得字字带剌。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又没事情,没有什么怎么办啊!」
由良目不转睛地回望这样的我。
这家伙真的是用看机械般的眼神望着别人呢。
真是教人火冒三丈。
啊啊,可恶,胃好痛。
「什么啊,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要怎么办……就很普通啊。什么也不会改变,也不可能会改变吧?就是普通地过着和至今没有两样的日常生活。肚子饿了就吃饭、想睡就去睡觉、有空的话就出去玩,一边觉得麻烦一边去上学,然后再去打工。什么也没有变啊。没有变!怎么可能改变啊!」
「喔,是吗?」
「就是这样,不行吗!」
「不会啊。」
「混蛋!」
虽然非常生气,却不明白自己是为何生气;虽然消沉到了想死的地步,却不明白自己是为何消沉。我感到非常难为情、非常焦虑,以及更胜于这些情绪的——我感到非常悲哀。
「你为什么知道我是布施正道的儿子?」
又细又长的吐息传入耳中。
由良走进房里,「咚」一声关上拉门。「这很简单啊。」
「为什么!」我坐着瞪向由良。「难道是……我跟布施正道长得很像吗?」
见我气势汹汹,由良瞬间惊蔚地瞪大双眼,但手上拿着挂轴就地缓缓正坐以后,忽然露出微笑。「不,你们一点也不像,在你身上也看不到半点他的影子。」
「可是——」
「鹤见也问了你好几次,你是不是真的是布施正道的儿子吧?如果从外表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他的儿子,她也不会一直重复确认。」
「既然如此,为什么?」
「一个男人会追着另一个男人不惜跑到这种乡下地方,如果不是感情也不是金钱方面的纠纷,通常都是因为家里的问题。阿春看起来既不像与布施正道那样轻浮的男人有情感上的纠纷,另外,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你也不像身怀会令人觊觎的钜款。也就是所谓的消去法。之后呢,再考虑到年龄进行推测以后,我才想你们两个人应该是父子吧。」
「当然我也想过,就算猜错了,只要那个当下能够蒙混过关就好了。」
像是人类低语声般的雨声淹没了沉默。
我暗暗感到思绪一片混乱。
疑惑和动摇接二连三地涌进脑海,却都没有消失,反而漆黑地盘踞在一起,咕噜咕噜地互相融合、发酵,我甚至已经搞不清楚该从哪个区块取出什么才好了。不,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受够了,什么都不想再思考——
「我想,他并不如你想像中是那么恶劣的男人喔。」
由良冷不防开口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眨了好几下眼睛。「咦?」
「我想布施正道这个男人,也许并不真的是那般无可救药的家伙吧。最起码,他拥有着难以用言语说明的魅力。我并不是因为知道了他已经不在人世,才替他说好话喔。」
「……干嘛突然说这些?你为什么会那么认为?」
「因为他好像一直不间断地吸引到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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