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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告诉我那间遗骨堂的地址吗?」
鹤见轻轻地,真的只是轻轻地皱眉。「为什么?」
「只要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我们就不会再与你们有任何瓜葛,也不会公布你们其实是拥立了冒牌货,还以布施正道之名持续发表作品。你们就尽管利用布施正道的名字和作品直到满意为止吧。只不过,唯独这幅『黑桃皇后』我们还是会带走。对你们而言,这样子也比较有利吧?毕竟都已经在具权威性的杂志专访上说过不会创作了。所以,只要告诉我们布施正道长眠的所在就好了。」
「难道……」
鹤见挺直背部,身上可说是敌意的气息已然消失。
黑框眼镜底下,轮廓鲜明琛邃的双眼仅带着纯粹的惊讶而睁大。
「你们的目的就只是这样吗?为了知道这件事,就跑来这种地方,做出了这种事情?就只是为了知道这个答案……」
「你要说呢?还是不说呢?」
鹤见缓慢地转动脸庞看向我。
然后重复问了一次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问题:
「你真的是布施正道的儿子吗?」
我没有回答,仅是沉默地脑袋低垂,用掌心按着腹部。
这时,妮妮的泪水如溃堤一般,忽然放声大哭。
大人们全都大吃一惊地看向妮妮。
妮妮紧攀着我,不停地重复说道:
「走吧。阿春,我受够了,我们快点走吧。」
说得直接一点,我有种自己被妮妮的哭声拯救了的错觉。我也是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于是牵起妮妮的手走下庭院——
但中途,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鹤见。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座村子?」
「……这句疑问的意思是?」
「为什么会选这个村子设置冒牌货的工作室?」
「这间工作室是公司的所有物,早在这起骚动发生以前,从上一任老板时就存在于这里了。偶尔我们会介绍给想转移阵地进行创作的画家,出借给他们好几天。现在单纯只是借给了那家伙使用而已。」
「那么,你们只是刚好待在这里,没有理由非得选在这个村子吧?如果只是要做些鬼鬼祟祟的事情,在其他的土地上也可以。没错吧?」
「是……没有错。」
「既然如此,请你们马上离开这个村子。最好在明天……不,是今天之内。麻烦你们了。否则的话,就算要我去做DNA鉴定,我也要向世人揭发你们的所作所为。」
此后,我再也没有回头。
当女人在面前哭泣时,大多数男人都无法保持冷静。就连小朋友在面前哭泣都会不知所措的我,私心这么认为。尤其如果是母亲在哭,那种感觉更是非常不好受,会让人感到绝望。孩提时候特别容易有这种感觉。每次布施正道来访,我的母亲都会哭泣。她不是在我面前哭,而是躲起来偷哭。仅基于这个理曲,布施正道就是我的天敌,余此之外再无其他。可是,布施正道厚脸皮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根本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偶尔会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和妈妈面前。频率大概是数年一次吧。来访的理由每一次都不尽相同,但总是没有好事。好比说「我被赶出公寓了,收容我吧」或是「借我钱」,好一点的话则是「我完成新作品了喔,你们快看」云云。现在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结婚了没有,布施正道对现实层面的事情皆避而不谈。我们也没有问。因为知道了也没有用。我最后一次见到布施正道是在两年前。更早之前,是我还是国中生的时候。在那之后的数年内,身高长高不少、力气也变大的我,当时第一次对布施正道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我好像说了类似「滚出去」或是「别再来了」之类的话。但布施正道也是非常死皮赖脸的男人,我们自然而然产生了口角。由于当时我气得失去理智、浑然忘我,所以记不太得详细的经过,总之在拉扯之下,我一把推开了布施正道,他很轻易地就跌倒在地。见状,我非常狼狈无措。因为我一直以为他应该更加难以撂倒,然而自己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打赢了他;因为我一直以为他应该是个更加魁梧的男人,但不知不觉间,我的体格却已变得比他健壮。当下我领悟到了。原来如此,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雨停了,但云层依然密密实实地覆住天空,空气沉重得令人想破口大骂。应该只是短暂的停歇吧?照这样看来,铁定不出多久又会下雨。
湿气十足的风吹动了路旁的群树。
树叶的沙沙声很像水声。
我在抽嘻啜泣的妮妮身前蹲下。「你怎么哭了呢?」
「我也不知道。」
「因为害怕吗?」
妮妮连连左右摇头。
「那不然是为什么?」
妮妮嘟起嘴,别扭地沉默了半晌后,一股作气说道:
「因为阿春看起来像被人欺负了。」
我模棱两可地笑了。「笨蛋,才没有这回事……」
「可是——」
「我反倒完全在状况外喔。」
「我不懂。」
「我没事啦。」
「大人真奇怪,为什么明明有事,却要说没事呢?」
说完,她又扑扑簌簌地掉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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