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海德拉的告白 第三章

sp; ……是吗?

  其实我一直在想,该不会是这样吧?

  不,不对。

  为什么?

  怎么可能……

  胸口传来针扎般的痛楚,额头和背部又痛又痒地冒着冷汗。

  我以细若蚊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咕哝:「肚子好痛。」

  明明就近在身旁,坚韧的由良却完全没有发现到我的虚弱,仅是毫不动摇地注视着鹤见。「布施正道已经死了吧?」

  「没错。」

  「该不会是你们杀了他吧?」

  至今始终一声不坑的田越这才激动嚷道:「请你别胡说八道!」

  唯独立场也是小孩子的妮妮,没有漏听我那孩子气的低喃,不安地抬头看向我。但她也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捉着我的外套。

  期间,大人们继续交谈。

  「——第一辐画是在去年的三月卖出,而且出乎我们预料地得到了很高的评价,也在不错的条件下被人收购。那是布施老师的作品终于获得认可的瞬间。」

  鹤见像是自暴自弃,又像是精疲力竭般坐在一旁的折叠躺椅上。

  「由于必须和他商量合约以及今后的事宜,我们心急如焚地拼命想找到布施老师。因为布施老师大约自一月底起,就一直不知去向。」

  她用包鞋鞋跟「叩叩叩」地敲打阳台地板。

  「我们很苦恼,同时也相当担心。然后用尽各种方法找遍了每个角落以后,终于在一个月后找到他了……可是,你们猜他出现在哪里?竟然是NGO非政府组织经营的、专门保管不明人士遗骨和遗物的机关喔。」

  鹤见的脸庞微微扭曲,看来像在哭又像在笑。

  「我完全没料到会在那种地方,与仅剩下了骨头和遗物的他再次重逢,当下比起震惊,我更是真的笑了出来喔。」

  由良皱眉说:「也就是说,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查出身分的东西吗?」

  「没错,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连钱包也是。」

  「他是在哪里、又如何死去的呢?」

  「据说一月底的时候,他三更半夜倒在酒馆街的巷子里头。附近的人发现后,马上就叫了救护车,但似乎早已回天乏术。死因是突发性的心肌疾病,也就是猝死。原因的话,要列举多少有多少。你们应该也知道吧,布施老师过着非常荒唐放荡的生活。不只喝酒抽烟,还会吃些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疑似是精神安定剂的药物——每次见面,我都劝他别再吃了,但布施老师都充耳不闻。元凶就是这种自甘堕落的生活吧。」

  鹤见闹别扭似地噘起嘴,侧脸忽然间看起来有如少女。

  「真是可惜呢。真的非常可惜……明明他的人生接下来才要开始啊,他却这么干脆地就撒手人寰。」

  「是你无法彻底死心吧?」

  由良不屑一顾地快语说道,脸上带着与语气截然相反的沉稳笑容。

  「是你非得让画开始畅销的布施正道活着不可。所以才会利用死后无亲人为他祭祀这个好机会,对他的死亡视而不见,甚至为了让周遭的人以为他还活着,拥立了冒牌货。」

  「…………」

  「你们拥立为冒牌货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大概是被触怒了吧,鹤见保持着靠在躺椅扶手上的姿势,老大不高兴地紧闭着嘴巴。

  田越有所顾忌地频频瞥向鹤见,接着说道:「他……是自上任老板那时起,鹤见画廊栽培的画家之一。」

  「也就是爸爸留下来的拖油瓶之一喔。」鹤见自嘲地扭曲脸颊,缓慢说明:「我爸爸的理念,就是艺术并未是为了少部分的有钱人而存在,应该要是大众平等均分的事物才对;振兴艺术,就是一种对社会的贡献——说起来非常好听呢。上一任老板也就是我爸爸,每次一有机会就会如此倡言。」

  「这样啊。」

  「明明没有实力也没有实际的作为,却能够大言不惭地说出那种话。他根本称不上是商人,而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他遵循了他的信念,以振兴艺术之名,网罗了许多既没品味也没有自尊心的自封画家。多亏于此,画廊的经营总是左支右绌,唯一成功的,就是卖了人情给那些尼特族(注:尼特族指不升学不就业,终日无所事事的族群。)。所以即便父亲过世,由女儿的我接替画廊,也不缺对我言听计从的人。」

  「那个,她的意思是说,有很多画家都对鹤见小姐心存感激。」田越慌忙打岔补充。

  「他们不管再怎么竭尽全力,都无法靠本业赚钱,所以起码得让他们成为用过即丢的棋子,派上一点用场才行。」

  鹤见吐出了让田越的缓颊全都化为乌有的冷言毒语后,脸庞往旁一撇。

  由良偏过头。「那么,结果你还是利用父亲的遗产,开拓出了自己的事业嘛。」

  鹤见不耐地抬头。「请你别说得像在指责我一样。」

  「会觉得我的话像在指责你,是因为你自己内心有愧。」

  鹤见措手不及似地闭口不语,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受伤。

  由良满不在乎地继续平静发问:「那么,布施正道的遗骨现在在哪里?」

  「……放在那间保管所里有一段时间了,但如果过了一年都没有人领回,应该就会移到公营的遗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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