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不知从哪吹来的微风好可怕。附近阶梯的阴影中,仿佛随时会有某种东西飞窜出来似的……我甩了甩头,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冲上四楼,快步走过走廊,抵达美术准备教室。
那张茶色的皮革沙发就放在美术准备教室里。
从第一眼看到它起,我就在想,躺下去似乎会很舒服。
我一股脑地往横一躺,老旧沙发的骨架发出吱呀声响,发丝往朝下的脸庞滑落——似乎有股很重的汗臭味。这么说来,我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的事?……真讨厌。最近白天依然无比酷热,也流了很多汗,我却不洗澡不洗脸,打算就这样睡觉。真不敢置信。连我自己也不敢置信。
真想冲个澡。我记得学校里头有淋浴设备吧……不不不,可是,不能用吧。一旦用了,警卫一定马上就会发现,然后把我撵出去。
啊啊……
我为什么要过着这种不断更换睡觉场所的生活呢?
过着这种凄惨生活的女高中生,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吧?
不,想脱离这种生活的话,只要回家就好了。
……可是,不行。我绝对不想回去。我才不想回到那个男人死赖着的家。
只要那个男人不在的话。
只要那个男人——
该怎么做,那个男人才会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呢?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话,我就能过着普通的生活了呀。
该怎么做才好?明明没有任何人能倚靠。明明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
……看来,果然只有杀了他吧。
可是我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一旦杀了人,就再也无法过「普通的生活」了。
纵使我杀了那个男人,这个社会是否会数落我:「跷家惯犯女高中生行凶弑父」?还是「潜藏在十七岁少女内心的阴暗面」?然后在谈话性节目上,每天还翻出我国中时的毕业文集,或是小学时写的作文等等,加以大肆评论。虽然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写过什么,但我绝对不要。所以杀人还是算了吧。
啊啊……
为什么烦恼会一个接着一个来呢?
即使现在烦恼的问题解决了,只要我还是我,烦恼又会接二连三产生,直到我死,都会孤独一人地不停烦恼吧。从今而后,每当躺下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一直盘旋着「睡不好」、「没有钱」、「我讨厌那个人」、「真希望那家伙赶快消失」等烦恼吧。
……真不想这样子。
光想就浑身无力。
活着好累。
身体非常地疲惫,因此即使闭上眼睛,仍无法沉沉地进入梦乡。模糊之间似乎还做了一些梦。
梦的内容断断续续,就像是现实的残像,但一醒来,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的情况不晓得持续了多久。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隔着紧闭的眼皮,也能感觉到外头的世界逐渐变得明亮。但我依然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全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力气移动。原本我以为这张沙发躺下来会很舒服,但实际上却是又硬又窄,表面又光滑无比,完全不适合睡觉……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是沙发嘛。
又过了一段时间,太阳顺利升起,外头变得益发明亮。已届万物皆醒的时间。新的一天到来。沐浴在这样清新的日光之下,我的意识仍如泥土般淤塞,往下沉淀,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久,隔壁的美术教室传来声响。有人打开教室的门,穿着室内拖鞋,跨着大步走了进来
——这么一大早会来到美术教室的人,除了老师之外,就只有他。
早晨的灿烂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明明只是一小条细缝,却刺眼地让人张不开眼睛。直接沐浴在太阳光底下的话,也许会化为灰烬消散无形吧——我一边胡思乱想,同时终于打算起身。尽管只是细微的小动作,却耗费了我莫大的精神力。我踩着酒鬼般踉踉跄跄的步伐,打开连接着美术教室的门。
果不其然,发现到了由良。他还穿着围裙。
他蹲在敞开的窗户下方,用量匙将某种液体倒入已装满水的铝制水桶里。他的脚边散落着裁切成各种长度的吸管,以及串成圆圈的铁丝。另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空瓶与空袋子被丢弃在一旁。
他又在玩肥皂泡泡了。
这个人到底有多喜欢肥皂泡泡呀。
见到他这么悠然自得,莫名地一股火气往上窜升。
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他察觉到开门声后,抬起头来。见到走过来的人是我时,显得相誉田惊讶,但马上重整心情,
咧嘴笑道:「想入社了吗?」
「……你以为你抓到了我的把柄吗?」
「嗯?」
「我话先说在前头,那种事不过是家常便饭。」
「?」
「那种事根本不算是什么把柄。」
「你在说什么啊?」
竟然装傻。
但我才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我要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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