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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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由良好像轻笑了声。

  「如果我说这也是在开玩笑,这回你肯定会生气吧。」

  他放开我的衣领。

  呼吸忽然重获自由。我紧紧攀在窗框上,气喘吁吁。

  看向由良。

  他那模糊不清的剪影,正无力地低垂下头。

  「这一切全都没有意义。无论我做什么,吉野彼方都不会回来了。」

  由良捡起落在脚边的眼镜,塞进我的手中。

  「我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吧。抱歉。我不会再说那些无聊的玩笑话了。」

  我用僵硬颤抖的手,重新戴上眼镜。遭到撞击的脸颊传来阵阵刺痛。

  当我终于抬起头后——

  多亏有了眼镜,视野再次变得清晰,紧接着跃入眼帘中的,依然是那张不知在想什么的无表情脸孔。

  「不过,我是真的想试试看。」

  「咦?」

  冷不防地,一阵暖风吹起。

  由良背对着窗户往外跳下。

  一切都在转眼间发生。我完全来不及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

  蔚蓝的青空,反射着耀眼白光的校园。在敞开的窗户外头,有人往下掉落一股奇妙的痛楚渗入视觉中。不久前,我才见过一模一样的光景。并不是所谓的既视感,而是确切无比的过去,也是记忆。在夏日的阳光底下,由良与吉野的身影互相重叠。

  不由自主往窗外探出身子的我,目光与往下坠落的由良相接。

  他的那双眼眸,看来好似在笑。

  由良最憎恨的人,其实是谁呢?

  是在狭窄的生物准备教室里逼迫吉野的阿旭?

  提议偷试卷的织惠?

  打开了窗户锁扣的我?

  明明目睹了一切,却对一切噤不作声的我?

  无法向织惠表白心意,反而被阿旭那样的男人抢走了心上人的我?

  抑或者,是请吉野画蝴蝶的……自己?

  还是……还是……

  锁骨与肋骨多处骨折,强烈的撞击也引发内出血,大片肌肤上有着像是被邪神附身般的斑驳瘀青。根据医生的诊断,若要完全治愈得花上数个月的时间,但所幸没有伤及内脏和大脑总之,由良得救了。

  在文化祭也宣告结束之际,我前往位于学校附近的综合医院探望他。

  贴在病床上的名牌写着「由良彼方」。

  「也就是说,假使我跟吉野彼方结婚,到时候两个人都会叫作由良彼方,场面可会变得非常麻烦呢。」

  多半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正看著名牌,躺在病床上极需静养的由良,用诙谐的语气说道。不知是什么时候,由良曾说过:「与吉野的另一种联系,虽然非常微不足道,但是那种联系会持续一辈子吧。」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由良望着窗外开口:「吉野彼方真是个运气不好的女孩子呢。」

  「…………」

  「明明吉野彼方的体重比我轻盈,身体比我柔软,人也远比我还要认真乖巧,结果我却活着,吉野彼方则死了。究竟是什么事物在界定生死?神明的双眼又在看着哪里呢?」

  「……由良你……」

  「嗯?」

  「你想死吗?」

  由良将视线拉离窗户,笔直地看向我。「我从来没有想死的念头。」

  「可是」

  「我说过了吧,我想试试看。」

  ——人类从四楼掉下去后,有多高的机率会死亡?

  没错。

  他只是纯粹地想知道结果罢了。

  这家伙就是这种人。

  为了厘清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什么都会去做。

  尽管那些行为荒唐至极。

  「那么,只要把我推下去就好了啊。」

  「……噗哈!」由于肋骨断了,由良当然无法运用腹肌大笑出声,但他似乎还是无法按捺下笑意。「好痛,好痛痛痛。」他一边抽搐着脸庞,一边痉挛似地断断续续笑着。笑意终于止息之际,由良这才满不在乎地说:「想死的人是你吧。」

  「我并不是想死喔。」

  「那不然是什么?」

  这回换我看向窗外。

  明明都已进入九月,炎热的天气依然持续不变。但是不知不觉间,阳光已没有毒辣的气息。树叶也不再带有发狂般的鲜艳绿意,蝉鸣声也不再响起。

  秋天来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有时候,突然会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感觉就像是,算了,怎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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