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跟你抱怨吗?」
「怎么可能抱怨。更何况拍这些照片的正是我女友,连这张也是刚刚她寄给我的。」
「呜哇~搞屁啊。你女朋友是喜欢到处炫耀的类型?」
「我想应该不是吧,总之是个爱撒娇的家伙~」
「莫名其妙,你们真烦耶。」
真的很烦。这种时候的阿旭,总是让我感到退避三舍。
阿旭表现得就像是已经忘了自己曾目击到吉野跳楼自杀一事。
……不,搞不好他真的已经忘了。
毕竟他是个脸皮厚到甚至令我羡慕的家伙。
为了准备文化祭,学生们四处奔走喧哗,运动社团也发出气势磅礡的吆喝声。位在四楼尽头的美术教室,像是与这些声立口隔绝般地悄然寂静。打开门后,一股独特的气味窜入鼻腔。由于我只在一年级时上过列为选修科目的美术课,再次踏进这里,可说是睽违已久。
由良独自一人坐在宽敞的特别教室里。
手上拿着调色盘与画笔,面向立于画架上的画布——这是我个人对美术社员擅自怀有的印象。但是现在在我眼前的美术社员由良,模样与我的想像截然不同。他身上穿着围裙,普通地在椅子上,普通地对着桌子,在A4大小的纸张上挥舞画笔。
由良头也不抬,仅仅转动目光,认出我的身影后,不发一语地将视线拉回笔尖上。
我就这么站在门边。
由良摆出了像在写书法的姿势,让画笔沾满可说是萤光色的明亮粉红色颜料,再落于纸上,渲染开来,时而融入绿叶的蓝——他在画瞿麦花。画纸上没有事先描上草稿,桌子周围也没有任何供他参考的资料,也就是说,由良正仅用颜料,将盛开在自己脑海中的瞿麦花呈现于画纸上。
画完了一片花瓣之际,由良搁下笔,伸手拿起放置在脚边的宝特瓶装绿茶。「想入社吗?」
在三年级的这种时期,不可能加入成为新社员吧。
我站在大口喝着绿茶的由良身旁。「这是水彩画吗?」
「嗯,算是水彩吧。」
由良答得随便。察觉到他的视线正看往其他方向后,我跟着望去。
教室后方,固定于墙壁的柜子上,立着一幅平贴在画板上的水彩画。
那幅画。
我不由自主地像是被吸引般,摇摇晃晃地走近那幅画。
上头绘有无数的蓝色蝴蝶。翅膀像是花束般重叠相连,勾勒出形似于某种结晶的几何学轮廓。随着往画布下方移动,翅膀的蓝色开始混杂着跟方才画瞿麦花一样的鲜艳粉红,时浓时淡,最终如同泡沫般消失无踪。望着眼前宛若朝霞般强烈鲜明的浓淡色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你觉得那幅画怎么样?」由良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平静嗓音问。
「……虽然我不太懂画,但总觉得,很厉害。」
「能让不懂画的人涌出『总觉得很厉害』这种想法,表示这幅画是上乘之作。」
但只有一件事。
画布的右下角是一片空白,也没有任何草稿描线。从整体的感觉看来,似乎也不像是在运用画面的空白——
我转头看向由良,试问:「难道这幅画还没完成?」
「嗯。」
「那这片空白的部分要画什么?」
「不知道。」
「?」
意思是他还无法决定要画什么吗?
那么,方才他画的瞿麦花可能是练习作品吧。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由良轻捏起刚画下瞿麦花,还带有湿气的纸张。
「这个是在模仿那张画的笔触。」
「模仿……?」
「对,我怎么样都学不来。」
这么说来,这幅蝴蝶并不是由良画的罗?
可是,无论是独特的浓淡色彩,还是上色的方式,我觉得他都掌握到了这幅画的特色,倒不如说,就算说是一模一样也无妨……不过,这也只是我这个外行人的看法。
「那你在模仿谁?」
由良从椅子上坐起身。「吉野彼方。」
「咦?」
「那幅蝴蝶是吉野彼方画的。」
瞬间脑袋一片混乱。
不晓得该怎么回应对方。
终于,我像是梦呓般回道:「吉野是美术社的社员啊?」
「没错。」
「啊,那个……我想你应该知道吧,吉野她不是一直拒绝上学吗?而且也很少在教室里露面,所以关于吉野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这幅图画得很棒吧。」由良走到蝴蝶画作跟前,像是要填补右下角的空白一般,将手上的瞿麦花图叠置于其上——「不对。」如此低喃后,他毫不犹豫地用力捏起手中的画纸,将其当作抹布般揉成一团,然后用低手投球的姿势将纸团丢进教室角落的垃圾桶里。「吉野彼方为什么会自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