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怎么了?」
「有人在第二音乐室打架!」
福永洋子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们,打架的是向井圭介和二年级的男生筱崎。刚才大家都在第二音乐室说说笑笑,他们两个人在角落聊天,突然打了起来。
我们离开露台,冲到第二音乐室时,长谷川琴美已经把打破的窗户玻璃扫干净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发一语,好像在参加葬礼。筱崎被送去保健室,向井不知道去了哪里,下午也没来上课。听当时的目击者说,是向井先动的手。
* * *
大家都在讨论,十五年后的自己是怎样的人。
那时候,我们还留在五岛吗?
或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这个岛上大部分人都在高中毕业后离开岛屿,因为五岛没有大学,工作机会也有限。其中有几成的人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岛上,继续在外面打拼,也有人考取某些证照后,又再度返乡。
自己是谁?到底该何去何从?
〈信〉的歌词中有这句话,但是,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未来将走向何方。我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也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情况特殊,和别人不一样。
刚进合唱团时,老师要我们写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三田村陆说,这封信不用交,不用写也没关系。但是,既然有稿纸,我决定写信给十五年后的自己。提笔写了之后,才发现一张四百字的稿纸不够用。我在书桌的抽屉里翻找,找到了白纸,把没写完的部分继续写完了。
「阿悟,乌龙面煮好了!」
厨房传来母亲的声音,我应了一声:「知道了!」时钟的指针指向正午。我起身折好信,夹在笔记本里。
走进厨房,母亲正把在大锅子里煮的数人份乌龙面分别装进大碗。五岛乌龙面的面条很细,剖面为圆形。星期天中午,全家一起吃乌龙面时,我向父母报告了七月底可能会去参加合唱比赛,就是NHK大赛的九州区长崎县初赛这件事。初赛在谏早市的文化会馆举行,长崎县内有二十所中学参加,只有名列前茅的学校可以进入九州大赛,如果在九州大赛中也获得好名次,就可以参加全国比赛。全国比赛将在东京涩谷的NHK礼堂举行,那里也是除夕举办NHK红白歌唱大赛的地方,而且电视会实况转播。一旦进入全国比赛,就可以站在只有在电视上看过的舞台,在艺人表演的舞台上唱歌。虽然一切都太遥远,完全没有真实感。
「那全国比赛的时候全家都要去看,也要带晃生去。」
母亲吃着乌龙面说道,父亲立刻反对。
「带晃生一起去?万一惹什么麻烦怎么办?晃生就留在家里,你一个人去就好了。」
「我觉得带晃生去各种地方看看,会对他有帮助。」
父母在关于哥哥的问题上经常意见不合。
比方说,开车去采买时,父亲希望把哥哥留在家里。父亲认为,「万一我们在采买时,他一下子走不见了,结果发生意外怎么办?让他留在家里比较安全。」因为把哥哥独自留在家里反而不放心,所以,每次都是我或母亲留下来陪哥哥。
母亲觉得应该让哥哥体会各种经验,所以,她开车去采买时,都会带哥哥一起去。在收银台结帐时,也会让哥哥付钱,训练他买东西。所以,哥哥在十五岁时,终于学会了自己买东西。
哥哥吃乌龙面时拿筷子的动作很笨拙。他对身体感觉和我们不太一样,觉得自己的手和脚在很远的地方,无法顺利操控自己的身体。虽然吃饭时,大家频频提到哥哥的名字,但他漠不关心。他并不是听不到周围人说话,而是完全相反,听得太彻底了,只是无法像我们一样,可以选择传入耳朵的资讯,决定听或是不听,就像是一个音量无法调整的收音机整天都开着的状态。如果周围的环境太吵闹,哥哥就会抓狂,蹲在地上或是大吵大闹。
「现在还不知道我能不能上场比赛。」
我对父亲和母亲说。
「是这样喔?」
「因为男生练习还不够,只有女生去参加或许可以得高分,所以有人觉得只有女生去比赛比较好。」
「那你为什么要加入合唱团?既然不能去参加比赛,根本就没有意义,赶快退团,好好准备考试。」
父亲黝黑的手臂肌肉饱满,几乎快把T恤撑破了。父亲这么强壮,竟然会生出像哥哥和我这样矮小瘦弱的儿子。我没有回答,低头吃着乌龙面。如果惹父亲不高兴,他可能会举起粗壮的手臂把我打一顿。想到这一点,就不敢反抗他。
这时,始终低头吃乌龙面的哥哥小声说:
「……什么狗屁合唱团……别去了……别去了。」
这句话很熟悉,是之前父亲对我说的话。
「……合唱根本……没有屁用……你有空唱歌……还不赶快读书?」
当时,哥哥明明在看电视,原来他听到了父亲说的话。哥哥的记忆盖子似乎打开了,机械式地一再重复着。
走进学校的图书室时,刚好和合唱团的一年级女生擦身而过。虽然没有和她说话过,但我认识她,如果不理不睬,可能会让她觉得「那个人很讨厌」,对我留下坏印象。于是,她经过我身旁时,我向她点了点头,但那个女生没有注意到我,从我身旁走了过去。我点了头,对方却没反应,真是尴尬极了。
我在合唱团里也很不起眼,是一个无限透明的透明人。如果不是向井和三田村主动找我说话,我可能会觉得自己根本不存在。
那天午休时,向井和二年级的筱崎好像在第二音乐室打架。我当时不在场,听说筱崎受了轻伤,还把窗户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