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龙之坂商店街交响乐团的革命 第三乐章 840回的烦恼

emsp;“至少不会像你们那样逃避吧。”

  七绪听了,却全然不像被坏了心情,只是淡淡地如此回答。响介听出了她话里的挖苦,苦笑着打开了CD盒。

  “你说的如果是我和小幸,那可就错了……小幸的妈妈在国内小有成就,而且和小幸的中提琴完全是两码事。至于我的父亲,他在小提琴界就根本没留下记录和名字,和儿子一样是吊车尾。”

  响介本想看看那个薄薄的专辑目录,但又没看。流于表面的赞辞和批评没什么意义。不过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无所谓了,于是响介接着问,

  “而你,虽说是私出,但好歹是正当的后继人。那个世界级小提琴家的后继人。羽田野仁美之所以会叫你去德国,可能就是因为没有放弃你。”

  “你啊,到底是想说什么?”

  听到这里,七绪说话开始变得不耐烦了。她似乎朝这边转过身来了,但面对音响的响介并没有回头,设定好音响后盯着跳烁的信号灯静静开口道,

  “……你不去羽田野仁美那里吗?”

  她引退后叫七绪去德国的事情是他从由加丽口中得知的。七绪拒绝也是。不过响介本以为她既然有机会得到进一步治疗,就应该没有理由拒绝。说难听点,为此利用羽田野仁美也行啊。

  但七绪没有去。当然,七绪应该不会有非要留在龙之坂的理由。响介怎么也不能理解,但七绪听后却一时沉默了下来。

  碟片在响介面前开始了运转。

  “你觉得那个女人会需要后继人?”

  扬声器瞬间传出了以压抑第一音抬头的钟声回旋曲,旋律在微微杂音中低沉地传开了。

  “想要留下什么的人才会去找后继人,你爸爸不就是?我的养母也是。但你听好……真正想要达到究极的人是不需要后继人的。对他们那种人来说,重要的就只有一个。”

  七绪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一下。小提琴的第一乐句正好结束,扬声器里开始传出钢琴的旋律。

  “要么把自己亲手构筑起来的地位变得坚如磐石,要么就是变成永恒。”

  七绪言之凿凿,钟声的钢琴旋律里传来了她把手里的CD用力放在小山最上面的声音。

  “人在攻占一切后就只有转入防守,谁还会去特意培养威胁自身地位的人?所以我才会确信她的目的是‘救世主’。那个没有被任何小提琴手触碰过,以最完美状态保存下来的乐器……如果能得到那挺小提琴,她就将得到绝对的地位。”

  “你曾经说羽田野仁美是音乐的魔鬼……就是因为这个?”

  七绪口中的女人与响介想象中的并无太大差别,也就是所谓为拉小提琴而生的天才……况且,她本人也没有追求除此以外的头衔。

  不过,七绪说的话却与响介乍然想起的全然不同,并且是带着某种确信。七绪用比以往低沉的声音补了一句,

  “响介……你知道坦格活德的奇迹的吧?”

  “嗯,当然。”

  响介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坦格活德的奇迹——女流小提琴家五岛绿的有名轶事。一九八六年,年仅十四岁的五岛在马萨族赛州举办的坦格活德音乐节上演奏《小夜曲第四乐章》时,据说琴弦曾两度崩断。她第一次断弦时借用了音乐节主持的提琴,第二次断弦时又借用了助手主持的小提琴,愣是完成了演奏。当时五岛原本使用的是四分之三尺寸的小提琴,换用正常尺寸小提琴却没有影响她的演奏。第二天的新闻就以《十四岁少女用三挺小提琴征服了坦格活德》为标题将此事刊登了出来。

  为什么这时候要提出这个?听着《康派涅拉》再次响起小提琴主旋律,背对七绪的响介等待着她下文。七绪则聊家常似的开口说道,

  “十二年前,羽田野仁美差不多也做到了同样的事情。不过,她是断过三次弦,连续换了四挺小提琴。”

  这就是闻所未闻了。小提琴的E弦的确易断,后台常有备用。但比起五岛连遇两次断弦,一次演奏连遇三次断弦还真是……何况当时得多冷静才能坚持演奏啊。

  “当时她还没有出名,二十一岁左右。似乎是她暂时回国期间受邀参加大学冬季演奏会,在诚修馆音乐大学的音乐厅里独奏时发生的。老实说,不是什么大舞台。”

  诚修馆音乐大学是关西水准最高的音乐大学。而说到音乐大学,可谓东有帝真、西有诚修馆。七绪过去所在的曾位于龙之坂的城英音乐大学与帝真水平差不多,但因为校史较短,常被人排在了两名校之下。不过既然是大学的定期演奏会,那负责背景交响的也就是大学生。也就是说,那是羽田野仁美还是个配角时发生的事吧。

  “五岛绿当时十四岁,舞台是坦格活德的音乐节。相比之下,羽田野仁美当时已经二十一岁,参加的也只是平常的大学定期演奏,很多地方不可同日而语。但羽田野仁美成名之后,当时的事迹就被人传颂成了‘诚修馆的奇迹’……虽说形容得还挺合适的。”

  《康派涅拉》的钟声还在流淌,不同于以往隐约振动耳膜的幻听,这次是眼前的音响所发出的真实声音。

  “怎么说呢,两次以内的话还能说是倒霉的事故,但接连三次遇到的话,你不觉得奇怪?所以,这中间就出现了很多传言。当年一起演奏背景交响的成员因嫉妒同年代获得成功的羽田野仁美而故意捣鬼便是其中一说。”

  说到这里,七绪的声音变得低沉,令现实与幻觉的界限愈发暧昧不清起来。响介不禁扶额伤神地想,这曲钟声到底是要把自己逼迫到什么地步啊。

  “嘛、愚蠢的臆测而已。别人不可能对羽田野的小提琴做什么手脚,而且她琴弦断掉的时候,她和五岛一样,也是从旁边的交响成员手里借用的琴弦,三根都是。我想没有哪个笨蛋会冒着自己的演奏也会中断的风险去做那种事情,所以周围人就得出了唯一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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