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调味料就基本空无一物的冰箱说。七绪这时边从轮椅换坐到餐桌边上,边指了指响介放在桌子上的鱼店袋子。
“我想起来了,拜托护理员买的东西要明天才能送来。你就烧个鲑鱼吧。最近的日本人都是营养过剩啦,晚饭什么的,鲑鱼下饭就够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电饭锅。响介想,至少还应该做个味增汤什么的吧,结果打开蔬菜仓一瞧,里面就躺着一条瘪掉了的大葱。这葱的质量可谓糟糕透顶,不过至少算是能保住一菜一汤了。响介想着便又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鲑鱼。拿起的一瞬间,他吃惊地在堆积到这种地方的CD堆里看到了眼熟的名字。
那个名字夹在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乐队与日本女歌手名字之间——羽田野仁美。不过是几十枚发售专辑中的一张,但那个小提琴手对七绪来说却有着相当重大的意义。居然被这样杂乱地丢在酱油的旁边…….
“响介……我说过很多次了吧。音乐里可是有魔鬼的。这话可不是什么比方哦?”
就在这时,像个大叔一样展开手边报纸的七绪忽然如此说了一句。响介闻言僵住了,而七绪只是眯眼朝他瞥一眼又说道,
“那个女人就是音乐的魔鬼。”
响介看了一下七绪的双眸,又把视线放回了CD的山堆。本想着如果被呵斥就马上收手,七绪却没再做声,于是响介从CD山里抽出了那张专辑。七绪又看回报纸,用仿佛预报天气的口气继续说道,
“那个人啊,为了追求自己的音乐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帕格尼尼是把灵魂卖给了恶魔,那个女人更糟糕,她把灵魂卖给了一旦牵扯上就无法挽回的人。”
这张专辑是响介没有的,封套上印着上尚且年轻时的羽田野仁美。虽说响介也只见过她的照片而已,但她那意志坚定的眼神令人感觉与如今临近六十岁的她并无二致。
“养我长大的母亲和我姐姐都被这个恶魔吞噬了。不过,我还在战斗着。虽说没能反过来吞噬恶魔,但我击退了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七绪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向谁发问。她也许并没有期待回答,只是嘴角歪扭地丢下了她的答案,
“因为,我就是那个恶魔的渣滓。”
七绪是羽田野仁美的私生女这件事是响介从由加丽口中听说的,而非听七绪亲口所说。不过,这点事情七绪想必也明白。响介将专辑放回CD山,背对着七绪说,
“前些天……我和由加丽小姐通过电话了。”
响介在桌边椅子上坐下来,静静地如此说道。反正七绪也不是真的就叫自己过来帮她做晚饭的,煮鲑鱼就等会儿吧。七绪的视线依旧落在面前摊开的报纸上,响介便开口又说,
“羽田野仁美她……好像要一直住牛津了。”
听到这话,七绪抬起了头。俄而,七绪又忽然笑了起来,在响介瞪大眼睛的注视下叠起报纸,理解了什么似的不停地点头说道,
“原来是这回事啊,也挺有那个人的做事风格的。”
“为什么?虽说英国也算是音乐兴盛,但为什么要选英国?”
“我说你啊,牛津那里有什么你知道?”
被这么一反问,响介皱眉头了。据他所知,牛津当然是有那个大学而已。两人间的沉默很是令人焦躁,七绪便简短地说出了答案,
“是阿什莫林博物馆——那个救世主的棺椁。”
这个名字让人有点耳熟,但它和羽田野仁美能有什么关系呢?
七绪看出了响介的迷茫,竖起一根手指又说,
“你想想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所有小提琴里,人称三大斯特拉蒂瓦里小提琴的名器啊。一七一四年制作的多尔芬、一七一五年制作的阿拉德……以及另外一挺。”
就如同是在读晚饭的采购清单,七绪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一七一六年制作的救世主……现存最为完好的斯特拉小提琴。据说它还新得像昨天刚做出来的一样,堪称奇迹的一挺小提琴。”
那挺小提琴如救世主一般,就算人们一直趋之若鹜,它也绝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响介的脑海里忽然浮出了这段话语。那挺一七一六年制作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便是如此被人半开玩笑地如此爱称的。
那是件非常奇妙的乐器。
说到乐器的定义,如果为演奏音乐而存在的道具才是乐器的话,那么“救世主”就称不上是乐器了。
因为,那挺小提琴顽固地……拒绝歌唱。首先,历代的所有人中没有一个是为了演奏目的得到它的。所有者们都是收集乐器的资本家,因此也不会去拉响救世主,结果救世主就奇迹般的以几乎全新的状态保留到了今天。
一九三九年,在各种收藏家和富豪手里辗转的救世主最终被收入了牛津的阿什莫林博物馆。作为乐器,这也许该说是一种埋葬。“救世主”已经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了。救世主的棺椁……七绪的说法并没错。
虽然拥有绝世的声音,却又无法歌唱,极少数人才听过其声的布玛多娜……它的棺椁便在牛津。响介朝七绪探身问道,
“我知道牛津有什么了,不过,羽田野仁美为什么要住那里呢?”
“贪婪的恶魔所觊觎的,当然是小提琴的顶点。虽说是引退了,但她心里还有无法舍弃的欲望。”
说到这里,七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以往谈论音乐时一样,她又露出了让人全然无法想象她平时吵闹模样的冷淡眼神。
“……在羽田野仁美被音乐界称道的能力里,有一项便是她能完美拉响任何小提琴。普通的演奏者一旦拿起爱器以外的乐器,再如何的名器也很难演奏出最棒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