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又把听筒抵在耳边,简洁地说了一句,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不是你说随我的便么。”
“随你便不是叫你不找个稳定工作随便混混。既然拿不出成绩,你就该放弃小提琴过正经日子。”
这段一时成立的对话让响介产生了奇妙的感觉。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这个死寂的昏暗会议室里继续道,
“还有,别再和馨扯上关系了。那家伙不是个正经人。”
“叔叔他可比你通情理。”
明知父亲和叔叔关系不好,响介还是如此说了。但和预想的一样,对面并没有做出相应的反应。于是响介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继续说了下去。这是平和不易动怒、被人多少怀着揶揄意味呼作“佛之响介”才能做到的。但就算是生来温和,那也不是独生子的错,只是因为他被这个男人养大、自幼就放弃了发怒反抗而已。
“我和你已经没有父子情分了。如果你要我把你花费的教育费用都归还给你的话,我就勒紧裤腰带还你。所以,你没有资格插嘴我的生活。”
“你没有再继续小提琴的价值了。”
响介用手抵住了额头。在他苏醒的记忆里,完全不存在任何愉快的东西。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破碎的记忆里找不到父亲拉小提琴的印象。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放下琴弓的?你是说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继续拉小提琴价值的人吗?”
“那与你无关。”
一如所料,他当即如此回道。不过他以前拉过小提琴是明白无误的,做示范的动作、写在乐谱上的准确指示,所有这一切不通过实践是不可能掌握的。
反正他也是一个在哪里挫折而放弃音乐、又借后代继承自己当初梦想的落寞音乐人而已。与自己不同的是,他不是一直不舍而是选择了去一个与音乐毫无关系的证券大企业就职。往好了说是干脆利落,往坏了说就是早早放弃了。当然,并不是说这中间存在对错。只是在那个人看来,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吧。
就像是要印证这点一样,他又语气平稳地说,
“你作为小提琴手没能达到我要求。”
“……你的要求?我难道是你的道具?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完成那种道具?”
响介本能地提高了音量,但就在这时,通话被毫无预料地挂断了。简直就像是录音放完了一样。自己与那个人的对话终究还是没能成立。不,该说是那个人原本就没有对话的意思…没打算和他这个人对话。
响介合上手机,将之丢在了桌子上。一阵金属碰撞声响起,响介心里的烦闷却一点都没散去。也许烦闷原本就不曾存在也未可知,自始至终存在的只是从未变过的无奈。响介无力地摊在椅子上,忽然皱起了眉头。在他刚才翻出来的记忆里,他发现了一处微妙的违和。
……不对,是有过仅有的一次。
在那些无聊的回忆里,那个人唯一一次拉动琴弓的身影出现了。那段记忆很模糊,暧昧的琴声在淡淡的雾霭中涌现了出来。
那也是一间像这个会议室的昏暗房间,那人躬身坐在椅子上拉动着琴弓。如同从地底涌现般的第一音之后,音符便跳跃而出。那是让人难以想象是擦弦乐器所发出来的明朗回荡的倍音……轻触琴弦发出倍音的纤细手指的动作在昏暗中依然清晰可见。
那个旋律是……钟声。
在传达某种意义的厚重晓钟声里轻快地奏鸣着回旋——男人漆黑的背影、在响介眼中显得巨大的小提琴的崭新金色光辉。这到底是何时的记忆?响介摸着眉间,脑海里的钟声随着那人冷漠的话语一起消失了。
就像我做过的那样放下琴弓吧——他如此说。
就如同是在说,响介自己必须在不就的将来也走向和那人一样的道路。伴着对这话的颤栗,响介半是放弃半是自嘲地感觉自己不得不那样做了。
这便是埋没在寂静中的绝望。因为再怎么否定……那人到底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