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空间的叔叔好像也觉得室内呛人了,欠身要去开窗户。
「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啊,说到底,你为什么会介绍我来龙乐团?」
「因为你拉兰德尔菲啊。」
叔叔说着就指了指桌子…….听着窗外的虫鸣,额头上感受着吹进来的湿热夏风,响介看向了叔叔所指的方向。用不着确认,桌子上摆着的就是那个银色的小提琴盒。
两年前,叔叔突然将兰德尔菲塞给了响介,比起诧异,响介当时更沉浸在了兴奋中,并没有对此深入过问。
「把这个兰德尔菲卖给我的那个正式主人,之前就是龙之坂商店街交响乐团的首席女士。两年前,她说放弃小提琴要把它卖掉……不过我看她是个有天赋的女孩子,所以就提议代她保管三年而不是收购下来,等她想重拾小提琴时再来找我。」
叔叔的嗓门依旧老大。响介把手搁在窗台上,不动声色地推敲起了叔叔的话。不过没等响介理解过来,叔叔就迅速地又说了起来,
「不过,把乐器封藏起来不是于心不忍嘛,所以我就借给在音乐大学里堕落的你了。你小子毕业后还说要宅着墨迹音乐,于是我就采取了把你连同乐器以前送到它原来地方的战术。」
说着,叔叔就点上了第二根烟。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响介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正犹豫如何开口,叔叔的浑浊嗓音又响起来了,
「和我预料的一样,那个小提琴主人是几个月前联系我说要取回兰德尔菲的,所以我就来回收了。没啥,你放心,我搜刮了几个供你替代的小提琴,可以按亲情价卖你啦……」
「等等啊叔叔,那个兰德尔菲的原主……到底是谁?」
响介叫道。正从丢在一边的文件箱里取出文件一类东西的叔叔听了,皱起眉头简单回道,
「她在你之前做过龙乐团的首席女士,名字你总是知道的吧?那女的叫樋山由佳里啊。」
一听这名字,响介僵住了。
窗外的一阵强风将薄薄的窗帘吹了起来。叔叔不动声色,接下去也不像是有什么重要话要说。响介缓缓出了一口气,弱弱地问,
「樋山由佳里她……还活着?」
「哈?你这家伙,别擅自把人说死喽!」
叔叔诧异万分,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响介又说,
「啊、对了,你十年前可是听过她演奏的吧?哥哥又一次不是带你去看东亚音乐竞赛的决赛了吗?你忘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响介从未告诉过他人的、对一个拉奏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二长调第三乐章的少女的初恋。
那时在舞台上反射着灯光的一挺奢华小提琴,七年后居然会辗转到自己的手中,这有谁能想象得到会有这种事情呢?
「我是在那场比赛的前一年受樋山由佳里的母亲所托,把这挺兰德尔菲卖给她的。因为是近年来少见的上等提琴,她母亲说一定要请我去观看演奏并为我准备了座位,不过当时我正准备要去德国收购乐器,所以就跟哥哥说带你去受受教育,把票给了哥哥。」
对了,十年前父亲带他去东亚音乐竞赛决赛也是仅有的一次。虽然父亲很热心音乐教育,但并不常去听演奏会。那种连最低限度的话都能省略的父亲,怎么想也不可能解释为什么那年要带自己去东京音乐厅。
「虽然可惜最后是第二名,但听说演奏很精彩。之后,尽管也有听说那次演奏不像是她本人风格……」
「为什么她在那场比赛后就不再上舞台了?」
「这就不知道啦,估计是压力太大了吧。她本人没说过,但是的话也不稀奇,她原本就是一个常待在家里、不擅长大舞台的孩子。」
但她之后又进了城英音乐大学,并且是这个龙之坂商店街交响乐团的第二创始人……响介这时想起了那张演奏会海报上写着的名字。
那之后呢?既然说她在德国斯图加特,难道是去音乐留学了?那又怎么解释她一度放弃了自己的爱器呢?响介眯眼又问,
「那……樋山由佳里她现在在哪里?抛弃这挺兰德尔菲的两年里,她在做什么?」
叔叔一听,第一次僵住了,淡淡的浅灰色眼睛里映出了荧光灯的光亮。他把吸到接近过滤嘴的香烟摁进空罐里,斟词酌句似的扭了扭脖子,然后简洁地回答说,
「要说的话……她在赎罪。」
响介听了,脑海里第一时间响起的是一之濑七绪的声音。他再次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叔叔的眼睛,但叔叔再没说什么,唯有沉默在静静地积淀。
「叔叔……这个小镇里有一个坐轮椅的指挥。」
响介小声地打破了这段沉默。叔叔微微仰脸,用下巴示意响介说下去。
「不、准确来说不是指挥……原本是一个小提琴手。虽说本人给人印象糟糕,但天赋了得,可以说是天才音乐家。你知道这个人吗?」
敞开的窗户外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响介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那是楼上的婴儿在哭。叔叔趁这机会错开了他的视线,边把弄桌子上的空罐边轻松开口道,
「……我说响介,比起那个,我的寿司呢?」
「你说清了我就叫寿司。」
「你请客?」
「随你便。」
如此一说,叔叔终于调整收起了半摊开的姿势,伸出长长的手臂指着敞开的窗户说,
「先把窗户关上,我吸烟吸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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