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龙之坂商店街交响乐团的英雄 第四乐章 赎罪的咏叹调

奔放得让老师不抱希望但又拥有天赋奇才。那个满足于按照自己喜欢演奏乐器的……吊车尾妹妹。

  「竞赛不是考试,替演在通常想来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你们姐妹俩才轻易就交换身份登上了舞台。客席离舞台远,明亮的照明和尚未习惯的化妆,再加上舞台是纵向的,听众没法看清你的体格。」

  响介说着便将视线移向了客席。樋山,不对,既然母亲已经离婚,现在该叫一之濑由佳里的那个女子毫无畏惧地仰视着这边。她双眸恍惚而又散放着坚强的意志,酷似她的妹妹。

  「提出要替演的肯定是姐姐吧?至于是为了逃避压力还是为了披露妹妹实力,我就不知道了。而妹妹听从了这个建议。她可能是未作多想,只觉得有意思就同意的,也可能是为了拯救她快被周围压垮的姐姐。」

  七绪的手还在颤抖,但指尖仍牢牢地握着指挥棒,就像是要提醒还有一首必须演奏的曲子。

  「你们并不是想要欺骗什么人。本以为这终究会被看破的…….尤其是被你们的母亲。但是直到演奏结束,也没有一个人察觉出来。妹妹没有对外展示过自己的奏法,而你们的母亲当时也只关注着姐姐。她甚至故意装作那个与自己身影相重合了的落后妹妹并不存在。」

  所以与此同时,你们姐妹俩会失望,失望那个生出自己的人居然没能分辨出。怀疑自己只是她生出来拉奏小提琴的道具而已。

  「竞赛过后,姐姐想必是被母亲一直责备,周围的人也是——为什么就不能像当时那样演奏?那个晚上的演奏难道是短暂一夜的奇迹?而姐姐每次被责怪,妹妹都会不可抑制地感觉到责任——让姐姐人生扭曲的,就是自己的那场演奏。就算演奏那一曲只是出于微微的恶作剧心理答应的,母亲和姐姐原本就不正常的齿轮还是因此彻底扭曲了。」

  响介呼了口气,看了看七绪。十年前的记忆鲜明地浮现了出来——一切都从那个舞台开始,而又以第三四五小节的八分休符终止了一切。少年曾经认为她早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演奏者,梦想自己能成为坐在她身边演奏的小提琴手。

  「所以,那场事故后你没有恨弃不顾的母亲,也没有恨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的姐姐。你一直认为这一切发生的原因都是当年自己演奏的那场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二长调第三乐章。」

  即便这样,她还是选择了孤身在这个小镇里一直为赎罪而歌唱。

  响介松一口气,又架起了那挺将自己引领至她身边的兰德尔菲。接着,他催促似的示意了一下七绪的手,

  「……让赎罪结束吧。」

  谁也没有错,仅仅是音乐魔物微微露出了利齿而已。

  舞台上寂静渗人,七绪的指尖仍未动弹。而就是此时,死物般僵硬的交响乐团中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少女的尖利喊叫,

  「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老头子也说过,让我们交响团成为一家人的就是由加丽和七绪啊!」

  「就是!由加丽酱如果要回来的话,那就回来吧!」

  吹子的一声喊,木下也跟着大声叫了起来。成员们的叫声随机从寂静舞台的各处传来。

  「我们一起再重新开始吧,就像两位刚来到这里的那个时候一样!」

  「由加丽和七绪不是都说过的吗?说要把这个乐团变成日本第一的乐团!我们可一直都没忘啊!」

  就在这一瞬间,指挥棒敲击乐谱架的声音响亮地传遍了舞台。仅此一声,舞台便重归肃静。七绪手持指挥棒抵在乐谱架上,左手则紧紧地抓着轮椅的转柄。她像是要一口气将肺腑里的积攒全部咆哮出来一般,死死地盯着前方,

  「我们不是音乐家么?」

  说着,她便支起了上半身。架着小提琴的响介睁大眼睛——她用勉强能动的右脚踏上指挥台,缓慢地撑起了身体。

  「不是这个豆大小镇的业余乐团的荣誉演奏者么?」

  走则百米,站则五分钟——响介又想起了她曾说过的话。但七绪揪着摊着乐谱的乐谱架,左手支撑身体重心,完全站起身来了。

  「那么,多说无益,闭嘴拿起你们的乐器吧。然后……」

  不行啊,小提琴协奏曲二厂掉第三乐章的演奏时间大约有八分钟,而且这八分钟里也不是光站着就好。指挥是一种全身运动。她站的是比舞台高的指挥台,摔下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用音乐证明吧!」

  响介正要制止七绪,七绪瞬间翻起了她的右手,向响介投来坚定而锋利的视线。

  初次在这个小镇见到七绪那天的情形蓦然涌现——在那个夕阳从三面照进来的会议室里,七绪抬起右手的那一瞬间——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二长调第三乐章!

  一切的开端,同时又是一切的终结的协奏曲。

  七绪用她的指挥棒打断了响介的制止,龙乐团则趁势欢快地迸发出了昂扬的“re”和“fa#”的重音。没错,让止步不前的少年小提琴手再起奋起并引领至此的,正是这首曲子。也许自己当初就已经察觉了,面前的这个擅自胡来的奇妙半身指挥者也许就是十年前见到的那个少女小提琴手。因为就算她手中的小提琴换成了指挥棒,她的音乐也一直没变。

  七绪用右脚时而用支在指挥台上的左右撑住全身,挥舞出额分毫不差的指示,交响乐团也随之开始了演奏。配合着响介的独奏,音乐被引领趋于向后,八分钟的勃拉姆斯高调地开始了。

  响介相信那个正咬牙坚持的七绪,音乐里是没有奇迹,更没有偶然,却存在着一种可能。如果七绪是一个绝世罕见的骗子,那她只能站五分钟这种说法也可能是骗人的,她可以超越那个时间界限。

  跳跃般的展示部第一主题结束后,熟悉的旋律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悠然回荡起来。七绪毫不犹豫地带领着演奏者,在不稳定的姿势中持续屹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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