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七绪可以坐着轮椅登台,按照与本场相同的进场顺序,指挥者都是最后一个上台的。尽管如此,响介也很难想象那个七绪会迟到。他静静地坐在昏暗中的钢管椅上,合紧双手抵住了额头。
「我不讨厌这个瞬间,就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亡后的寂静里。」
就在此时,响介听到背后有人说话,猛地回头看了过去。
「可是,这种寂静不是死那种静,而是为了某种新生的寂静。」
一辆轮椅从昏暗里出现,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女子推动着转柄朝响介过来了。
七绪身上穿着的不是以往那套全身黑的朴素衣服,而是一身纯黑的燕尾服……响介瞥了一眼这一身正装如同历史音乐巨擘装扮的七绪,
「你……是知道我会来这个小镇的吧?」
听了叔叔的讲述,他终于明白过来了。把兰德尔菲连同自己一起送到龙之坂这件事,那个叔叔理所当然地告诉过七绪。而七绪之所以初次见到这挺小提琴就看出是兰德尔菲,并不是因为她本身就有小提琴的知识。
七绪听了,微微抿嘴说道,
「不是你,我等的是那挺兰德尔菲。」
「我是附赠?」
听得这般理所当然的回答,响介苦笑了起来。对七绪来说,姐姐的乐器和音乐家的魂能再次回归舞台才是重要的。至于一直保管这个小提琴的落魄小提琴手,就怎么都无所谓了。
但是,七绪却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想……也只是那一开始。」
听到七绪这般轻柔异样的话语,响介诧异地扬起了脸。不过七绪深深吸一口气后,重新振作似的摇头说,
「这场演奏结束后,估计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很多事情。」
她这话里不像往常那样充满自信,而是联想什么似的暗自嘀咕。接着那个指挥就抿起嘴角,打开了置于膝盖上的指挥棒盒子。
「你和你的叔叔不像嘛。」
对了,这场彩排对七绪来说才是本场。听得七绪忽然如此说,响介只是一言不发地向她投以疑问的视线。
「你没有打算对我刨根究底,但是那个男就不一样……他用了不得的势头搀和进我们中间来了。」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替他道歉。」
关于他叔叔,响介已经习惯替他道歉了。说着,响介就拿起了那挺兰德尔菲。
这场演奏,或许就是他与这挺爱器的最后一场演奏了。
七绪微微露出笑容,把盒子里的白色指挥棒拿在了手里。
「不过我们对此……也并不是很讨厌。我也替姐姐道声谢吧。」
她说着就看了看表,接着就摘下来揣进了口袋。她这身燕尾服很适合指挥,不带任何反光的地方。
「我来告诉你两个音乐里绝对不会存在的东西吧。」
七绪示意了一下舞台。习惯了后台黑暗的演奏者总是会在出场的瞬间被晃到眼睛,视网膜后面涌起一阵疼痛让响介揉了揉眼角,只有七绪的说话声还是那么清晰入耳。
「奇迹、以及偶然。」
响介没有时间去理解其中的意味,他被七绪催促着拿起兰德尔菲登上了舞台。唯一空着的座位是位于最前列——最靠近指挥台的第一小提琴首席,响介走上前去,乐团成员们的视线都向他集中了过来。
「啊、首席,七绪酱她来了?」
响介默默点了点头后,他们就喧闹起来,纷纷拿起了各自调整完毕的乐器。这远称不上是本场的紧张氛围。响介看向前方空无一人的客席,整齐排列的椅子在昏暗中沉默着。
就在这时,舞台一侧响起的轮椅轮子转动声就传遍了舞台。
「七绪好帅!好正式啊!」
乐团中间的吹子吹捧似的叫道。唯一身着正装的七绪闻言抬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声回应,而是在吹子眨眼好奇的目光中推着轮椅来到了指挥台旁边。
七绪身上缠绕着的紧张氛围缓慢而又真切地开始传向整个舞台,乐团成员们一改刚才的态度,都沉默了下来,手持兰德尔菲的响介也僵住了。
轮椅的轮子在磨亮的舞台地板上擦出回响,七绪动作熟练地登上坡道,上到了指挥台。乐谱架上放着两首曲子的乐谱,「纽伦堡的名歌手」第一章前奏曲和勃拉姆斯的「小提琴协奏曲二长调第三乐章」。她拿起置于膝上的指挥棒,敲了敲乐谱架。清脆的声音在舞台上回响,成员们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到了她的手边。
「这只是单纯的彩排……不过,对我来说却是本场。」
七绪的低沉嗓音让人感觉很是陌生。她一边逐个巡视面前成员的面容,边继续说道,
「我有很多事情想对大家说,但是我是音乐家,就算不能再弹奏乐器,唯独这点是不会变的。所以,我选择用音乐来述说,音乐是胜于言语的雄辩。」
时针指向了六点。
这时,一条光线从客席那变照过来,在大厅的地上里落下了一抹笔直光亮。正面的大门被打开,一个高个子男子出现了。那人看上去还是那么令人生疑,但他并没有打算踏入大厅客席,而是有一个小巧的女子身影从他背后出现了。
她披着一头及腰的栗色长发,生着一副令响介甚为眼熟的纤细身材。
「这位是今天的主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