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一直束缚着自己的巨大枷锁掉落时,相比自由欢喜,人更容易因为失去支撑而崩溃。真澄估计就是这种情况吧。
「于是真澄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把妹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姐姐。不过姐姐听说了妹妹的状态后,又犹豫了。所以趁我来回收兰德尔菲这会儿,顺便来看看那个妹妹的状况……为了判断姐妹俩究竟能不能再次相会。」
说着叔叔便抿起嘴,指了指自己脚下。他不是指地板,而是在指这个小镇。
「于是,结论很快就出来了。」
响介不特意问也知道那是个什么结论,他依旧缠着双臂,沙哑地问道,
「那个姐姐…….什么时候回日本?」
…….本场是在十四号。他回想起了七绪说过的话。为活跃地方而组建的小型业余交响乐团、为添热闹而举办的祭节演奏会、坐在第五会议室里的乐团成员们的表情一一浮现,由某对姐妹带领起来的演奏,带着另一种意义积淀在了响介心底。
像是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叔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明白了吧?响介。这个城镇里有的,就是一对被音乐这个魔鬼残忍吞噬了姐妹俩啊。」
「……才没被吞噬呢。」
响介却静静地否定了。他慢慢抬起头,仰面盯着叔叔说,
「至少,其中有一个没有被吞掉…….她可是连魔鬼都无可奈何的音乐化身啊。」
响介自此展开了反论,他朝叔叔探出上身接着又说,
「有哪里不对头,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妹妹没对任何人说呢?为什么不解释事故其实不是她自己的过错?姐姐不是说过因为自己身心混乱而引起事故的吗?」
「想必说过的吧,只是谁都没有相信她。」
「那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妹妹也非要一直赎罪不可啊!」
按叔叔的说法,妹妹岂不是毫无过错了吗?她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受害者了。既然这样,那她——一之濑七绪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
「她对我说过,她是为了赎罪而留在这里的,明明没有过错!」
而且,她为何还能笑得出来?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怨恨、不憎恶任何人,还拖着无法动弹的脚和手指继续着音乐?
听到响介甚为高亢的质疑,叔叔却只是动作轻柔地放下了兰德尔菲。
「那你去问本人啊,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
「这里可是只有一所综合医院的小地方啊,流言传得相当广的。不过,龙之坂的人都很亲切……亲切得可谓残酷,所以他们才什么都没说,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响介听了,不再说话,沉默数秒后又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点了点头。亲切有时候又是最不亲切的——他想起了这句话。
「…….我明白了。我现在只是作为现任龙乐团的首席而演奏,只能尽力把那个用指挥棒代替琴弓的妹妹所要表达的音乐表现出来……别无其他了吧?」
「啊、觉悟不错。」
叔叔满意地笑着说,一边将手里的兰德尔菲递过来,一边小声说,
「你演奏完那个音乐后,这个小提琴就得归还原主。」
响介接过爱器,纤细的指板顺从地被握在响介的手掌里,仿佛就要放声歌唱起来一样。这挺兰德尔菲回想起了十年前在某个舞台上的奏鸣,记起了曾今按过自己的弦的纤细手指。
勃拉姆斯小提琴协奏曲二长调第三乐章最后数小节前的八分休符的瞬间,世界进入了慢放状态。残留的三音散去,永久停滞的瞬间又鲜活起来,蓦然混沌了响介的视界。
「喂、响介。」
叔叔的声音似乎是从远方传来的,停息了的音乐依旧没有动静。在异常的寂静中,响介仿佛被舞台的灯光炫到眼睛了一样,摁住了自己的鼻子上方。
「啊……是这样啊。」
接着,他又像是在赎罪一样,自言自语般呢喃了起来,
「你的确是个……不得了的大骗子啊。」
「夏天要结束了才修好空调什么的,真是一堆怪夫妻啊。等到天冷起来,估计就该换暖气坏掉了吧?」
玲于奈手持传览板伫立在【piccolo】前,叼着烟如此嘀咕起来。站在店前看着修理工的那对身形不对称夫妇只是愣愣地看过来,接着雅史就抱住都那圆滚滚的身子宣言道,
「暖气坏了也没关系!我和都的爱会一直让店里暖意十足的!」
「哎呀哎呀雅史君,在山田面前多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喜欢!」
「不是说过不要叫我本名了!这对笨夫妇!」
「啊、真是的…….别再吵啦。」
玲于奈正要用传览板揍雅史的头,旁观的响介终于开始劝架了。玲于奈看样子还没收气,扭过依旧抹着浓妆的脸看向响介说,
「极端的和平主义有时候可是会引发战争的哦,响酱。」
「战争的火种都是些过去了的琐事啊……总之,不要忘了明天下午五点要过来哦。」
为保险起见这么一说,回抱着雅史的都歪头谢着说,
「谢谢首席特意来告诉我们!」
「偏偏这个时候不能用会议室,真是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