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便微微耸肩接着说,
「姐姐在大学里就像是换了个人,原本她也是喜欢音乐的。特别是受商店街的人请求参加活跃地方的志愿活动,她很是卖力。当其他学生都忙于课业或者比赛的时候,姐妹俩则投入到志愿者活动里去了。所谓音乐是用来享受的,说得还真不错。」
那对姐妹以前想必每天都会通过那扇双面门进公民馆第五会议室吧——响介想象那副景象,沉下了脸。
「但是姐姐要毕业的时候,妈妈的压力就又来了。没有那个交响团录取、也没有能成为独奏的实绩,又不能当着妈妈的面去一般的企业工作……妈妈的焦躁可不一般,连一直纵容她的 樋山最后也和她离婚了。」
「樋山没有打算收养女儿?姐姐作为妈妈的寄托想必困难,但妹妹不是基本不被妈妈期待的吗?」
东亚音乐竞赛的时候他们还没离婚,姐妹俩肯定是姓樋山。不过现在妹妹既然自称一之濑,那她应该是选择放弃自己的母亲了吧。
叔叔听了疑问,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啦。总之因为接连发生这种事情,姐姐原本脆弱的神经变得更加不稳定了,听说都陷入神志恍惚的状态了。能依靠的只有妹妹。不过反过来说,自由的妹妹说不定也是羡慕姐姐吧。」
这种羡慕并非无法理解,几个月前,响介自己也身陷同样处境过。不过,响介又感觉自己是无法和她比较的——就像以羽田野仁美为姐姐的原小提琴手的执着不能与自己父亲的执着比较一样。
「那场事故是发生在三年前。」
说着,叔叔便顿了一下,拿起倒在面前的烟灰罐后看向了响介。响介无奈地点了点头,叔叔隔着点一支烟功夫后又开口说,
「见姐姐日益紧迫,妹妹也许是想让她回想起享受音乐的事情吧,就对姐姐说去看看有一段时间没去了的龙之坂,并借了她妈妈的车。」
眼前再次弥漫起了叔叔吐出的烟雾。响介很想打开换气扇,不过话听到一半时也不好起身中断话题。叔叔则不停地吐着烟圈。
「但是就在去的路上,要过龙之峰的那一段,想不开的姐姐抢了妹妹的方向盘。」
烟灰破碎掉落在了桌子上,但叔叔和响介连眼都没眨一下。
「这话…….也只是我从姐姐那边直接听来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那对姐妹知道了。汽车冲出了护栏,但两人都奇迹般地捡回了命。姐姐的伤势不算重,但妹妹就被直接送进了龙之坂医院……」
叔叔没再说下去,响介暗自补充了下句——下肢机能和尺骨神经损伤。他忽然感觉喉咙干哑,但眼前的那个瓶装茶估计已经变温了吧。叔叔看样子完全不介意,又抽起了烟。
「那场事故最后是按妹妹驾驶不当了结的,但事情并没有完,真澄到龙之坂医院后,甚至怀疑妹妹是因为嫉妒姐姐的才能才故意引发事故的,说过会负责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后就不许她再靠近姐姐了。」
「……是说抛弃了妹妹吗?让留下残疾的女儿一个人留在这个小镇?」
「真澄和姐姐一样,也是被逼至此啊。对已经离婚了她来说,能依靠的就只有姐姐了。」
叔叔沉重道完,忽然向响介示意了一下桌子。响介站起来,拿起黑色的小提琴盒后点了点头。
「姐姐从别的医院出院后,被母亲告知自己妹妹已经死去,连葬礼都结束了。对姐姐来说,这无疑就是自己杀了妹妹。但她还不受任何惩罚地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就在她被母亲安排出发去斯图加特留学之前,她来找我,接着——」
「要你买下这挺兰德尔菲…….」
「她说自己不是去留学,而是为赎罪去远方的。不过我当时拒绝了她,只同意替她保管。那时候我可没想到她妹妹还活着啊。」
叔叔苦笑一下,从响介手里接过盒子并打开了。铮亮的兰德尔菲躺在盒子里,一副洞观一切而又不管不问的淡然模样。
「嘛、那边是个要杀也杀不死的妹妹嘛,听了姐姐的话,我一时还没信。所以几个月后一个自称一之濑七绪的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听到这里,响介忽然抬起了头。叔叔果然和这个小镇以及七绪是有联系的。听到现在才确认的事实,响介不禁瞪大眼睛回视起了叔叔。
「事情很简单,就是问姐姐出手的兰德尔菲有没有好好保管…….所以我也老实说了,说是留着可惜就借给吊车尾的侄子拉去了。本以为她会生气来着,但她却说这样就好。看来她也是想要这挺小提琴能继续演奏。不过她又说了,如果姐姐又愿意作为小提琴手拿起兰德尔菲的话,就要赶紧还回去。」
叔叔手势熟练地拿起兰德尔菲,逗弄小孩儿似的抚摸起了面板。对这个没结过婚的叔叔来说,乐器就是他孩子一样的存在。华贵的一挺小提琴被这样一个大块头男子拿在手里,依旧不失其凛凛威严。
「为了确认妹妹是不是真活着,我急匆匆赶到了龙之坂,结果就看到了那个一边和护士大吵大闹一边做复健的七绪。你能想象得到我当时有多吃惊?」
「叔叔你…….就没打算告诉姐姐其实她的妹妹还活着?」
「我不知道那个姐姐在哪儿留学啊,而且那时候又正好与真澄也失去了联系。」
「那为什么姐姐这时候又想要拉兰德尔菲了呢?」
「契机是羽田野仁美的引退。」
叔叔果然还是不会拉响小提琴,轻轻拨弄着琴弦如此说道。响介不禁凝视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张演奏会的票券。
「一听说要引退,真澄就陷入了仿佛全身绳索都松脱了的状态。说到底,她也是爱着那个亲生姐姐的。虽说看起来很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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