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又响起来了。真是的……饗介拿上手机和提琴盒就出门了。一走下锈迹斑斑的楼梯,七绪就把头伸出车窗,用一脸让人不爽的灿烂表情向这边招了招手。
「快点快点,这里可不能停车啊,再被贴一张单子我可就被吊销驾照啦。被吊销驾照对我来说就等于被软禁在家,可关乎我的死活问题啊。」
这个女人在龙之坂到底是多严重的问题儿啊。饗介都快要头疼了,但对方却一点都不体谅这边的心情,径自打开了助手席的车门锁。饗介一打开车门,大音量的【英雄】就传了出来。看来她的汽车和商店街的歌剧BGM一样,都是无限循环着的。刚起床的饗介还有些头晕目眩,而七绪却落井下石般又失望地说,
「看你昨天穿西装还感觉挺正经来着,日常衣服一穿就寒酸了啊。嘛、我是无所谓啦。」
关你什么事啊——还没工作的饗介没能说出口。他钻进开着空调的汽车,准备换个话题,
「不过你跑到镇外这种地方来,家里人不担心么?」
「那个没必要,家人什么的,我没有。」
七绪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了饗介的随口一问。她的口气实在太过轻松,反而让饗介不知道怎么说了。七绪用她一如往常的粗暴动作,笨拙而急速地发动了汽车。
「商店街附近的住宅区里有一个轮椅老人住的平屋,虽然外面看起来旧,但里面是按无障碍设计的。那个房主和源先生的关系好,就便宜租下来了。护理员每周要去他那里两次,但老人一般事情都能自己做。人啊,只要有体力和轻快脚步,些许勉强都不在话下。」
饗介不知道七绪以前什么时候遭遇过什么事故,但感觉自己还是不要过分探听别人家里事为好,于是清了清嗓子又换了话题,
「七绪你是本地人么?看你好像面识很广的样子。」
「不不,我大学时开始在这里住的。嘛、大学时因为事故退学就是了。」
她又给了饗介一个很意外的回答。七绪看样子好像很久前就熟悉这个镇上的人了,但这个地方地如其名,有很多坡道,对残疾人来说可不是什么便利的地方。既不是本地人又没有家人,那就只是因为喜欢住在这里的?
当然,这不是才和人家见过两次面的人能提的问题。七绪虽然看样子毫不介意,但饗介可不敢说她这个随便态度是不是装出来的。
饗介正如此犹豫寻思时,一旁的七绪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将起来,
「对了,我们顺便去把圆号首席也敲醒吧。那家伙是个夜猫子,老是迟到,希望他至少能老实来参加全体排练啊。」
饗介本以为龙之坂商店街就是指那个拱廊步行街,但与步行街隔一条马路的商业区似乎也是被包含在内的。那个商业街也算不上热闹,他们行驶一段后就停在了一家店前。
店名字叫【宠物店KOMINE】,招牌上的可爱小狗插画在风雨里变得锈迹斑斑,看起来反而有些吓人。而且店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营业。
「你也瞧见了,这店没什么客人。卖不出去的商品宠物都长大了,元气君店主就只好充当饲主啦。一到晚上,元气君牵着五六个狗散步的奇妙情形真是叹为观止呢。」
七绪愉快地说着悲惨的事情,随地停车后就拿着手杖从车上下来了。怪不得她要吃罚单,在她看来,汽车恐怕就该停在离她目的地最近的地方。
「……那店主到底是靠什么过日子啊,饲料不也要花钱么?」
「他租借热带鱼和开网店好像赚了不少钱,元气君可是有商业天赋的哦。不过换个说法,他也就只剩商业天赋了。」
饗介无奈跟着下车,一阵小跑追上了七绪。店门好像不是自动的,饗介帮她推开了玻璃店门。一开门他们就听见了狗叫和大音量的【新世界】。
「还是这么吵啊。他就是相信古典乐对动物健康成长有好处,是不是和胎教搞混了啦?喂!元气君!」
也不想想她自己也在车里大声放【英雄】,这话还真是恬不知耻。七绪朝昏暗的店里面大叫一声后,马勒的【巨人】就从他们头顶传了过来。饗介好奇地抬头一看,原来是挂在上面的鸟笼里的九官鸟在模仿【巨人】的圆号独奏片段。饗介不禁叹服起来,而坐在店门附近椅子上的七绪也看向那鸟说,
「那个鸟叫闲酱,不是取自九官鸟的官,而是闲古鸟的闲。」
【译注:「官」与「闲」在日语中发音相同】
这时,一个仿佛带着“噗哟”效果音的发福驼背男子从店里出来了。他戴着一副镜腿嵌入皮肉的眼镜,好久没剪过的前发垂帘般垂在前面。而且不知为何,他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只龟。饗介见状,碰见什么幽灵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哟、元气君,还是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啊,偶尔也去参加参加集体早操嘛。我这边正好要给你介绍个人,反正你的店开着门也是休业状态吧?」
无视那个不停扑腾脚的龟,七绪不客气地用手杖敲着地板说道。四周笼子里的狗一听到手杖声就叫得更欢了。那个拿着龟的店主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祐美子它……」
「祐美子?哦,那个绿龟啊,嚯嚯,它是雌的啊?」
「没食欲……」
「那可不好,是不是中暑了?在饲料里掺点辣椒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乌龟会吃什么啦。不过,你现在手里拿着乌龟和女士说话可不礼貌,现在元气君需要的不是乌龟,而是圆号。」
七绪用她的老把戏糊弄一下后,那个店主便又动作迟缓地折身回店里边去了。
饗介看着那个店主小声问七绪,
「……他看上去哪里元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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