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得到解放,年幼的江崎越来越大胆。
从仓库屋顶跳下来,自己拔掉全部的乳牙,在母亲面前拿小刀割额头。
于是家人才有所警觉,才发现不对劲。没错,这孩子从婴儿时期就很特别,会把自己的手指头咬烂,刚长牙的时候曾经把舌头咬得都是伤,开始学会走路以后就常常淤青,还脱臼好几次,甚至骨折都已经发生过不止一回了。
于是带他去医院,接受检查。
结果是……无痛症。
对疼痛没有感觉的人。
对疼痛没有恐惧的人。
对疼痛没有认知的人。
对疼痛没有反应的人。
对疼痛没有共鸣的人。
江崎回想着额头上的伤痕,一边感觉那绪美的手指和血液的味道。
感觉,接触,被接触,这些他都了解。
唯有疼痛,无法了解。
唯有疼痛。
然而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让江崎被整个世界隔离。
没有人要跟他做朋友,没有人要跟他玩游戏。
如今,却出现一个人,注意到他这个被孤立者。
这个人说一定会保护他。
这个人说一定会诅咒他。
镜那绪美。
「谢谢你,都舔干净了呢。」那绪美拔出拇指。「至于消毒那些细节就不用管了。」
江崎没有回应也没有点头。
「对我这种说话很多的人而言,最害怕得到的反应,就是没反应。什么话都不肯说,会让人很伤脑筋的耶。」那绪美摊开双手,深蓝色的背心融入黑暗中。「为了防止你忘记,一定要不停地强调,我已经附在你身上了咯。也就是说,我们等于是生命共同体了,再进一步说,现在的我们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到不能再非常,非常亲近的关系哦。所以发挥互助精神也是很应该的吧?当然,因为是附身,基本上不可能只有善意的行动,同理可证,也不会只有恶意。所以我想尽全力帮你的忙,想帮你补足一切的缺憾。来吧,从现在开始,你所失去的,所不曾拥有的,我都会给你。所以至少也给我一点反应吧,否则我会很为难的。」
「那就对话吧。」江崎回答。
「哎呀,真高兴,你终于了解我的意思了吗?」
「不,完全不了解。」
「咦,你说什么?完全不了解?这也难怪,刚才的讲解如果有人说他听得懂,我还真想看看是谁呢。呵,真是太有趣了,连肚子都不痛了耶。啊,不过触电的刺痛感还没……」
「触电?」
「刚才那个男的使用的武器,是很强力的电流呢,我一边痛还一边想,原来触电时真的会全身麻痹啊。」
……触电。
之前第一次对战时受到的奇异冲击,就是触电吗?难怪感觉如此陌生。江崎观察那绪美的模样,推测这个程度的触电应该是安全的。
同时他也想起另一件事情。
刚才的要害攻击,他真的大吃一惊。即使大胆如江崎,也不曾对自己的性器官做出危险的举动,他甚至有点紧张。之所以没有追上去,也是因为对男子那招攻击要害感到非常地错愕。
必须确认没事才行。江崎摸摸胯下,却无法确认情况如何,于是动手解开皮带,将长裤连同内裤一起脱下。
「哎呀哎呀哎呀——」那绪美用假动作夸张地遮着脸。「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中午十二点三十九分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搜索整栋校舍,却只看到尸体,那绪美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出现(虽然我也不想看到她的手指头)。啊啊真实的,到底跑去哪里了呢?就算有二姐的预言为她的安全挂保证,我还是很担心。
尤其每在走廊上前进一步,每打开一扇教室的门,就百分之百会跟尸体面对面接触,让我跟兵藤越来越丧气,越来越难过。「人如果长时间被大量尸体包围,恐惧或悲痛的情绪就会开始麻痹,最后慢慢习惯。」——这段话我曾经在客厅那座超大书柜里的一本冒险小说里看过,还对此怀着期待,结果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每次看到尸体我都被惊吓,都会很难过。就像一部让你真正感到害怕的恐怖电影,不管看几次还是会害怕,一本让你真正感到哀伤的悲剧小说,不管读几次还是会哀伤。只有三流作品,才会让人重复接触之后越来越没反应。
此刻我和兵藤又回到一楼穿堂坐着(因为这里的尸体分布密度最低)。全身都在出汗,感觉很恶心,跟平常做完运动的痛快淋漓完全不同,沉重的疲劳感,更是和打完篮球的舒畅放松完全两回事。兵藤也与我一样疲惫,连续发出呼啊、呜噢——等谜般的声音,他高大的身躯倒向地板,像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刚才他回到三楼来接停止哭泣的我,结果自己眼睛也有点红红的,想必是深刻体认到同学们已经死去的事实吧。我不会取笑他,而且不许任何人取笑,为朋友甚至为陌生人的死亡而感伤,绝对不是愚蠢的事情,那些只会标榜理性自以为是的人,我打从心底唾弃,都是无知的猪脑,没血没泪的废物。哇,居然说出不符合角色设定的话来,我是甜美可爱的佐奈,不能忘记萝莉的身份。
「你妹妹……失踪了耶。」兵藤躺在地板上低声说着。
「不必担心,她一定还好好的,一定没事的。我妹妹是全家个子最瘦小的女生,要眯起眼睛仔细找才找得到。」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