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神奇,居然掉到这么深的洞里,比起来摔到楼梯下已经不算什么了呢。
(路易斯·卡罗/爱丽丝梦游仙境)
早上十点三十四分
六月六日,对任何人而言,都只不过是三百六十五田其中的一天而已。市立苍叶国中二年五班的四十一名学生刚上完第二节课,大家在下课时间里热热闹闹地聊着各种话题,讨论唱KTV或是去约会以及电视节目还有成绩单等等……突然,教室开始剧烈摇晃,窗户玻璃破了、墙壁产生龟裂,连地板上的瓷砖都碎开来。
而正在跟同学争辩附近哪一家蛋糕店最好吃的我……镜佐奈,立刻反射性地躲到桌子底下。由于震动太过强烈,整张桌子都在摇晃,结果我的课本、笔记薄、还有最喜欢的粉红色美乐蒂笔袋,全部都掉到地上。
当然,灾情还不只是这样,教室前方的老旧黑板整块剥落,柜子上的电视机也摔得零件四散,而讲桌上的花瓶更是直接砸向地板,化为一块块的玻璃碎片。现场彻底遭到破坏,毫无妥协余地,毫不留情、压到性的破坏。这么夸张的震动,根本不叫地震,简直像是地球毁灭的前奏曲。而无法抵抗的我们,就只能乖乖躲起来,缩着身体耐心等候震动结束。
平常即使对防灾演习的效果抱持怀疑的态度,我仍然会确实参加,当然,也有人并非如此。我看到一个女同学,对突如其来的天摇地动根本不知所措,只能抱着头趴在地板上拼命尖叫……那是几秒钟前还在跟我们一起讨论蛋糕店话题的小遥,此刻正趴在地板上哭泣。她用双手抱住绑着马尾的后脑,但其实等于没有任何掩护。而在小遥的正上方,一支日光灯管只靠两条虚弱的电线吊着,摇摇欲坠。
「快过来!」
我立刻从桌子底下伸出手,但小遥就像拨浪鼓一样,满脸鼻涕眼泪地对着我猛摇头。灯管越晃越严重了,我继续朝她大喊,叫她快过来。小遥似乎终于听懂了,边哭便朝我伸出手。还差一点,就快碰到了,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就在这时候,一种跟刚才截然不同的冲击瞬间来袭。
全身充满不舒服的异样感觉,下一秒钟,二年五班的教室里的所有物体都漂浮起来了。
震倒的桌子、摔翻的椅子、散落的玻璃碎片、掉在地上的书包、以及班上所有的人全部都浮在半空中,仿佛陷入无重力状态一般。
就连我也浮在空中,及肩的黑发轻轻飘起,最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穿的超短制服裙也飞起来,但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担心曝光的事情,因为再继续往上飘……就要撞到天花板了。我立刻伸出右手抓住窗框,经过先前的震动,窗户的玻璃已经破裂,尖锐的碎片刺进我的手指,似乎还听到了手被割开的声音……应该是错觉吧,一定是的。
破坏声。
结束声。
像是一切都遭到破坏,一切都画上休止符,又像是有什么即将要开始,某种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在周围响起,然而这么细微的声音应该根本听不见才对。
右手承担着全身的重量,使得玻璃碎片越刺越深,割开皮肤肌肉甚至是神经,直接刺到骨头上。一种尖锐的感觉传来,引发体内一股灼热的猛烈痛觉,但我并没有松开手,因为直觉告诉我,一旦松手,后果会非常惨不忍睹。我的个性就是,只要关系到「生死存亡」就完全相信直觉。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求生的,都是靠这样活下来的。
意外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
我撞到桌子,就像被小孩子丢弃的玩具般,背部重重摔到地面上,痛得我头昏眼花,开始耳鸣。每呼吸一次,空气就刮过喉咙,引起作呕的反应。好痛,痛死了,我常听人家说,女人对痛苦的的忍受力特别强,结果根本是鬼扯嘛。
但我还是硬撑起身体,检查全身上下最痛的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跟小指的第一节下面都裂开了,肉完全被割破,露出里面的骨头。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我整只手掌,还蔓延到地板上,虽然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留这么多血,但我并没有被吓得晕过去,反而很谨慎地拉好裙子盖住大腿,在一阵阵灼热的剧痛中,沉静地站起身来。
然后我发现到,教室变暗了。
既然是刚上完第二节课,照理说应该才早上十点多而已,再加上今天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教室不可能会一片阴暗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生日全食了吗?可是没有听说二零零五年六月六日会出现日全食吧?昨天电视新闻也没有提过啊。该不会是世界末日来临?我聚精会神观察周遭,发现所有的窗户都被某种诡异的黑色给遮盖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真的像世界末日一样。
这一切的态势超越了我的理解能力,完全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也失去了理解的心力。此刻我的大脑距离崩溃就在咫尺之间,而求生的本能正拼命要将濒临崩溃的大脑唤醒,不停地不停地对自己呼喊,希望恢复正常的逻辑。
去观察,去思考,去理解,就算做不到也要想办法让自己活动,不能一直呆站在这里,否则永远也回不到正常的。
正常。
没错……今天早上是个极为普通的开始——被妈妈叫醒,吃土司配培根蛋,边刷牙边看天气预报,把哥哥的叨念当耳边风,在佛桌前合掌,然后出门,到达教室,上课,聊天,继续上课,继续聊天,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会这样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人总是以为平稳的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这是人类共同的天性。即使电视上跟报纸上充满了各种意外事件跟命案,每个人都还是认为只有自己不会遇上灾难,只有自己不会遇上坠机事件,只有自己不会遇上恐怖攻击,只有自己不会只有自己不会,没来由地相信只有自己不会。
说来可耻……我也不例外,也是这种天真的人种之一。不过精神状态已经在求生本能的呼喊下恢复到一定程度,我环顾教室,设法面对现实。
眼前是……非常非常严重的惨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