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二目前正在休学中,我坐在没有伽耶子跟精二的教室里,心不在焉地听着代课导师的课。这个代课导师是男的,经常莫名其妙地对我们大吼大叫,真千子老师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
许多事情都变了。
这难道也是“那家伙”做的好事吗?
果然我还是应该付诸行动…
七月的某个星期天,我又跑到学校后面的树林里。原本让人感到温暖舒服的阳光,只带来忧郁,我走近自己挖的洞穴,广明就睡在里面,一成不变的黑衣看起来很热。我踢他背后想把他叫醒,但他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并没有醒来。我用力再踢一次,似乎有效果了,他伸着懒腰坐起来,然后不耐烦地回过头,跟我四目相接,这才发现他的眼珠子很像乌鸦。一定是因为每天都穿黑衣服,才会整个人都被黑暗占据。
“怎样?”广明边抓背边问我。
“你才怎样,居然睡在别人挖的洞里。”
“怎样?”
“…你干嘛睡在这里。”
“怎样?”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直重复相同的话,看来是不想理会我。不,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听我说话,因为他一直在揉眼睛,好像很困的样子。
“不要装傻。”我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最近发生一连串不幸的事情…我没空陪你装疯卖傻,滚开。”
“你又要躲进洞里逃避了吗?”
“我…”
“谁叫你没有好好保护她。”
我吓了一跳,这应该只是凑巧而已,这家伙不可能知道我跟伽耶子发生的事情。而且我已经尽力了,请不要责怪我。咦?过去式?不对,还没有结束,还要去杀了“那家伙”。
“我已经尽力了!”这次没有忍下来,直接对着洞里大叫,树上的小鸟似乎都受到惊吓,同时飞起来。“可是没办法保护到底啊,对手太强了,根本就没办法。”
“得不到效果的话,努力也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因为自己太没用,让重要的人受到伤害。”广明缓缓伸手攀住洞口。 “悲剧还会重演的。”说完就爬上来。“还会一直重演的。”他站在我面前,乌鸦般的瞳孔将我穿透。“都要怪自己,只能怪自己…”
“闭嘴!”我痛苦地大叫。
都要怪我吗?是我的错吗?
“所以受害者,到死都只能是受害者。”
广明还在讲。我握紧拳头,揍他肚子,可惜一点用都没有(这不表示广明很强,是因为我还小,力气不够大),我揍了好几下,结果都相同。我根本没有力量,别说外面的世界了,连这个小镇上的恶意攻击都没办法替伽耶子挡住。
“全部都是你的错。”广明的巴掌直接击上脸颊,这家伙的暴力总是说来就来。我飞出去,倒在地面上,泥土跑进嘴里,阳光很刺眼。“错就错在你太弱了,错在你搞不清楚状况。”
“你说什么…”
广明又继续攻击,踢了我肚子好几下,好痛,痛死了,内脏都在抽筋。然后他发出致命的一击,直接踹我的脸,我就像泻了气的足球一样滚动着,嘴里咸咸的,鼻子热热的。肚子很痛,全身无力,动也不想动。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鼻头,触电般的刺痛让我连忙松手。模糊的视线搜寻到广明,这只单脚站立的乌鸦,正沉默地俯视着我。
“还有——”广明问我。“你是哪一边?”
“什么哪一边…”
“你是受害者吗?”
他在说什么啊?我发生这种悲剧,不是受害者还能是什么?受到伤害的人,当然是受害者啊。莫名其妙…这家伙一定是脑子有问题,才会连加害者跟受害者都搞不清楚。脑子有问题的广明盯着我瞧,虽然全身发痛,我还是回瞪他。他的瞳孔没有焦点…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视线越来越昏暗,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阳光。
广明无神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转身离去,脚步声走远。我动弹不得,全身都在痛,痛觉穿过皮肤跟肌肉直接拉扯神经,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可恶…那个混帐东西真的用力踹我揍我,完全不顾虑年龄的差距…我勉强抬起手摸脸颊,有黏黏的感觉,手指拿起来还有恶心的剥落感,似乎是脱皮了。衬衫跟裤子一定也弄脏了,可恶,才刚买没多久啊。肚子真的好痛。
可是…好想睡。
身体痛成这样,怎么还会想睡呢?这是怎么回事?安全机制吗?无所谓,什么都好,懒得去想了,总之先睡再说吧。说不定我只是在作梦,现在睡下去才是真实世界的觉醒…啊,不行,不能睡在这里,没有时间睡觉了。快想起自己的使命吧,我必须要保护伽耶子才行。保护?说得真好听,伽耶子的手已经不能动了啊!虽然不甘心,但广明说的没错,不管多努力,得不到效果就是没有意义的,只是白费力气而已。都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了,我却困得睁不开眼睛,还是先睡再说吧,睡着的话就可以忘记痛苦,不用去烦恼那些事情了。而且梦里的伽耶子手指都还好好的,会弹钢琴给我听,幸福的景象,幸福的牢笼,能够留在里面的话,就不再需要这个现实世界了,连现实中的伽耶子都不需要…
“小广?”
有人在说话,听声音是女的。伽耶子?不对,她还在住院,而且这个声音是大人的声音,是个女人。
小广!又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我名字。小广你怎么了!怎么了…被广明揍了啊,我想这么回答,但有一半的意识已经沉入梦境里,跟伽耶子有说有笑地,而现实中只能从喉咙发出呻吟声,连话都说不出来。女人弯下腰来抱起我,甜甜的香水味,是小孩子身上不会有的味道,伽耶子没有的味道。谁?我想开口问,却只发出老鼠般微弱的声音,想睁开眼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