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别用那么戏剧化的说法,你还站在舞台上吗?”火焰穿过空气,发出怒吼声。“枉费我都把舞台给烧掉了呢。”
“我才没有…”
我否认瞬介的说法,即使他说得再有理再正确,我都绝对要否认。虚假的世界,布景般的家庭,一群饰演和乐家庭的演员,破坏,跳脱,那就是我的舞台吗?我才不承认。伸手擦去流满整张脸的鲜血,我一步步接近瞬介,不顾双脚的颤抖,执意朝他走近。瞬介只是紧盯着我,动也不动,一到达他面前,我就将小刀架在他脖子上。
“啧——”瞬介撇撇嘴。“杀了我又能怎样?”
“天晓得。”我真的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吧。”他的声音意外地平稳。“什么也不会改变。”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火势越烧越旺,已经将对面的墙壁完全覆盖。热风温度上升,无法动弹的植物们都已经被吞噬,火苗批哩啪啦地炸开。
“那你就杀杀看吧,实际动手杀杀看,就能证明我刚才说的话了。快啊!”
我握刀的手微微施力,尝试从客观的角度看待情势,这真的是我所期望的结果吗?是我所寻求的解决吗?我不知道。有一道声音在旁边问,这样真的是最完美的收场吗?杀掉害死父亲的凶手,的确是解决方式之一,没有错,但究竟是不是最正确的做法…瞬介叫我快动手,可恶,手中的刀子应该怎么动作才对?应该刺进大哥的喉咙,切断他的颈动脉,让他血流如注吗?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一开始为什么要带着刀子来到他房间呢?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吗?真的不明白吗?你还在犹豫什么啊,不是很想杀了我吗?瞬介继续煽动着。我忍住想大叫的冲动,我想…我究竟想做什么?究竟在期待什么?目的是什么?啊啊可恶,为什么我要这么烦恼呢?
…先冷静下来吧,我对自己说,然后喘了几口气。在炎热的空气中呼吸,好不容易逐渐恢复冷静,新的混乱与羞耻感又浮上心头。你太失败了,我对自己说,不管再怎么回避,事实胜于雄辩。我是个失败者,被情绪和冲动所左右,完全失去自己的意志和主见,是个彻底的愚蠢的失败者。如今就算醒悟到这一点,所有发生的过程也已经无法挽回,走过的时间是不会回头的,留下的痕迹也不能重来。因此我必须有所行动,手中的刀子必须有所行动,不是割开瞬介的喉咙,就是收回口袋里。
我无法说清楚自己原本预料的发展究竟是怎样,但是…接下来的这种情况,肯定不在任何意料当中。
我听到枪声,然后是东西破裂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
虽然中间有暂停几下,但确实是往这里前进着。
我跟瞬介你看我我看你。
怎么回事?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我放下刀子,反射性地藏在背后。
门没有敲就被打开了。
是小柳。满是皱纹的脸上冒出大量的汗水,而右边肩膀流的血更多更夸张。他踉跆着走进房里,呼吸非常急促破碎,然后慌慌张张地把门锁上,随即倒地不起。地板上散落的文件四处飘舞,在落地以前就被火焰包围,燃烧殆尽。
“喂,小柳——”瞬介大略推测出情况了,他抱起小柳。“小柳——喂,喂!”
“看来这里也差不多要毁了吧。”小柳涣散的眼神来回看着火势跟我。“是朋郎少爷吗?真可怕…”
“这并不是我自愿的。”我满是血迹的睑转向小柳。“咳——”血块又从喉咙深处流出来。“小柳你自己还不是好…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失火…”
“我知道,全部都是大哥干的好事。”
“是小梢吧?”瞬介完全不理会我说的话,直接问小柳,然后伸手去摸万能管家的肩膀,结果整只手立刻被血染红。“是小梢干的吧?”
小柳才张开颤抖的嘴唇,子弹突然穿过门板击中他的头,我们再也听不到他要说的话了。小柳的头就像被剖开的西瓜一样,眉间的破洞流出部分的脑浆,大量的血液涌出来,招牌的白发正以惊人的速度染成暗红色。
第三声枪响。门把被打飞了,失去抵抗力的门板自动打开。
右手拿着来福枪,左手拿着兔宝宝。
白衬衫搭配过大的牛仔裤。
是小梢。
“找、到、罗——”愉快的语调。“等我一下喔,圭一。”说完朝又旧又脏的玩偶露出笑容,兔宝宝的长耳朵晃了晃,像是也很高兴的样子。
“哎呀…真是令人又喜又怒的奇袭呢。”
瞬介站起来,脸部跟衬衫都沾满小柳的血。
“哇,糟糕,房间烧起来了。”小梢的语气并不带着惊讶。“房子会被烧掉耶。”
没错,火势非但没有减弱,还变本加厉,这样下去迟早整间屋子都会被火吞噬。
“你说得没错,因为我就是要把房子毁掉。”瞬介平静地回答。“只有你一个人被毁掉,太不公平了。”
“你有看到爸爸吗?”
小梢圆圆的眼睛盯着瞬介。
“爸爸已经死了,是我杀的。”
“咦?”小梢将来福枪扛在肩上。“为什么?”
“你问得可真简单。”
“咦——”小梢瞧着我的脸。“朋郎,你的样子真好玩耶。”
“一点也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