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牡蛎跟炒饭还有炸花枝跟春卷以及鸡块,然后是白色跟绿色的液体。桌面瞬间就被这些东西占满了。
“干杯吧——”镜创士举起装满绿色液体的玻璃杯,白色那杯当然就变成我的了。“那么,虽然没什么特别要庆祝的事情…干杯——”
玻璃杯互相碰触的声音响起,我一口气喝下杯中的液体,是可尔必斯气泡酒,不过我比较希望是无酒精饮料。镜创士开始吃菜,然后边咀嚼边说快吃吧反正我请客。
我打开免洗筷,夹起炸牡蛎,至少比平常吃的冷冻食品美味多了。我们两人静静地吃了一阵子,中年大叔跟混混朋友们喧闹的声音在头上回响。
“继续刚才的话题。”镜创士边咀嚼炒饭边开口。“你对自己周围的世界,为什么会那么格格不入呢?”
“天晓得。”酒精开始产生作用,我不客气地回答。“反正我也没兴趣去研究。”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所以自我评价也很低,于是就被自我厌恶跟对世界的郁闷给压垮,掉进十八层地狱去万劫不复。”
“没那么严重。”
“真的吗?我不认为喔。明明跟浮游生物一样无声无息地,自尊心却又跟大象的耳朵一样夸张,虽然想要维持孤独,却又常常寻求别人的温暖。如何,我说错了吗?不许你否认喔。”
镜创士喝下第三杯酒(是日式烧酒,很烈的),盯着我瞧。他的眼神跟脸色都没有变化,这家伙连酒量都特别好吗?
“不对。”我明确地否决,为什么我要被他批评到这种地步?“我是正常人。”
“你只是想这样说服自己吧?”镜创士眯起大眼。“真是的,像你这种无可救药的神经质,就是世界秩序的乱源。”
“你才是乱源吧。”
我终于把气泡酒给干了,身体轻飘飘地。
“哎呀,你确定要说出这种话吗?刚才那句话,前提是我跟你之间已经有所差别才成立喔。那么你就不能算是正常人了。”镜创士的表情很愉悦,完全把找当笨蛋耍着玩。“因为我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呢,不好意思。”
“随便你。”
“不客气。”他回过头去。“啊,小姐麻烦一下——”
另一名服务生来了。镜创士很快地点了几道菜,无所谓,反正不是我出的钱。我盯着他瞧,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居然随便介入别人的人生,有什么目的吗?有的话又是什么?我并没有可以供人诈骗的存款。
想着想着,酒菜又送上来了。橘色的液体出现在眼前,才干掉烧酒的镜创士,这回喝起鸡尾酒来。这算是什么高中生啊?脸色连变都没变…相较之下,我的状况就悲惨多了,眼睛跟头部都发热,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差不多要发出危险讯号了吧,一杯气泡酒就让我醉倒了,真虚。
“你不喝吗?”他偏着头跟我四目交接。“这个很好喝喔。”
“我现在就要喝了。”我渐渐失去理智,自暴自弃地拿起玻璃杯,一口气喝下。是柑橘类的味道没错,不过在我分辨出水果的种类之前,舌头已经被酒精麻痹了。不小心呛到气管里,我连忙放下杯子。“咳,咳咳——”
“喂喂喂,不要激动啦。”镜创士眯起眼笑。“又不是小狗在发情。”说完就吃起刚送上来的料理。
“…我、我才没有激、激动——”
我硬压下咳嗽回答,可是又无法克制地咳了起来,两眼已经含着泪水。
“太贪心是会自找麻烦的喔,要不要叫服务生拿水来?”
“不…不要紧,马上就好了…嗯。”我用力咳了一下,将喉咙的不适完全消除。“只是不小心跑进气管里而已。”说完就感觉到酒精在体内渗透,耳朵开始听不清楚,这是事情不妙的徽兆。
“喂,你怎么了?喝醉了吗?晃得那么厉害。”
“我哪有在晃?”
“明明就晃得很严重啊。”镜创士啜着鸡尾酒说。
“我没有醉。”我没察觉到这是喝醉酒的人最常讲的台词,当然,也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口齿不清了。“我还很清醒,好得很。”
“这副模样还说没有醉,真是了不起。”
他有趣地看着我。可恶,少用那种参观动物园的眼神盯着我瞧。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人。”我对视线里模糊的镜创士提出警告。耳鸣越来越严重了,连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很遥远。“少用那种不客气的眼神…”
“越来越露出本性了呢,请尽情发挥。”镜创士的双眸从正面揪住我的眼睛。“嗯,真有趣,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啊?”我毫不畏惧地回瞪他。“我一直都被你们迫害着啊,请你搞清楚。”
越想越火大,可恶,混帐,我把所有跟他有关或无关的事情,全都怪到他头上去。可恶,可恶,我并没有错,错的是周围那些烂人,还有保护烂人的世界。我真想对创造一切的神以及纵容一切的国家破口大骂,想对世界的种种现象跟弱者遭到的对待发表七小时又四十五分的演说,想连续喊出综合所有污辱字眼的句子,想出版殉难者的体验纪实,跟未曾谋面的同类们握手…意识开始模糊了,可恶,可恶——
“连迫害都说出来了,真吓人呢。”
“不是我的错。”
我望着桌面上摆满的菜肴,感觉到自己已经醉得很严重了。
“你酒量并不好吧,那早讲不就没事了。”
“不是我的错。”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