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名学生,每个人都同样落寞,连我看了都觉得泻气。如果说物以类众的话,我算是其中的代表吧,可惜这里就只有书本,不知是幸或不幸。
我忘了那女孩是叫晴子还是晴奈…暂且称呼她晴奈吧…就是在这时候看到的。她坐在前面的位子上,背对着我正在看《异乡人》(为什么从我的角度可以知道她在看什么书呢?那是因为书衣就放在桌面上),对我而言,像这种谁都看得出故事结局的作品,应该是没人会去看的,所以我很惊讶居然有人在阅读这本书。我走到晴奈那一桌,然后坐到她对面,一边假装看书一边偷看她。陌生的脸孔,跟我不同年级,可爱的轮廓配上单眼皮跟小鼻子,很抱歉,实在称不上美女。老实说,我有点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没办法,不能奢求尽如己意,这个世界是要维持平衡的,工作和薪水、书本和知识、男人和女人全都一样,为了不引起战争跟冲突,只能得到符合自已条件的份量。
不,等等,我重新思考,似乎也不全然是这么回事。我翻阅手中这本书所收录的短篇小说《斗牛犬》——看吧,里面这只丑丑的狗就成功获得女孩子的青睐,而走在街上也随处可见类似的场景,丑男跟美女手牵手同行的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跟小说中的斗牛犬用了一样的招数吗?所以男人靠的并不是脸罗?我长得没有那么糟,虽然进不了美男子的行列,至少也没什么难看的地方,那又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不起眼的女生…
“请问…”她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原来我不自觉地一直盯着她看,真是失态啊,我唤起内心沉睡已久的社交面,开始设法为自己解释。我忘了当时说过些什么,不过应该是表现得比平常好很多吧,因为几分钟后顺利地搭讪成功,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从交谈当中,我知道了晴奈是一年级的学生,成绩中上,喜欢吃冰淇淋,这些话题我都没有兴趣,反正知道她的年级跟成绩或嗜好,对我的欲望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跟晴奈开始交往,是在两个月后。她很喜欢去唱歌或是打保龄球,然后去吃个简餐或麦当劳再回家,这就是一种称为“约会”的仪式。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是如果表现出轻视的态度,跟晴奈的关系就会破裂,所以为了避免危机只好配合她,刻意演出幸福至极的模样。我的目的当然是得到晴奈的肉体,我们每星期至少会在她家发生一次性关系,晴奈是个皮包骨,腿很细,胸部的形状也不好看,但我不能太挑剔。其实如今回想起来,也没什么不好,就像一个不懂西餐礼仪的家伙,即使吃到高级法国料理也品尝不出美味,我的确有这种感觉。而晴奈当然也不是笨蛋,很快就察觉到我的真面目,或许从那一瞬间起,她就不再爱我了吧。女人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恐怖生物,而且很狡猾,聪明的晴奈没有马上跟我分手,或许是她自己也很享受,即使没有跟我同样露骨的欲望,应该也有发泻的需求。不过她似乎也对我感到厌倦了,在秋天将要结束的某个日子里,终于向我提出分手。
“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没说“我喜欢上别人”,而是说“我有喜欢的人”,我佩服晴奈的直爽坦率,头一回对她产生真正的好感。可惜已经太迟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挽回什么,我也不打算挽回。跟晴奈分手虽然多少觉得有点遗憾,却完全没浮现其他的情感,这都是意料中的事,我并不惊讶。
然后,下一个交往的,就是她。
“她”。多么记号性的称呼,听起来彷佛很亲近,又带着某种微妙的距离。我不想公开她的名字,说出来太痛苦了,甚至每次在街上听见跟她同样的名字,都会反射性地回头。
然而若要问我是否真的那么深爱着她,老实说我不知道。如果伟大的上帝可以无视于过去的一切,让我选一张“跟她重新来过卡”或是“跟更美好的女子交往卡”,那我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我对她的情感,就是只到这个程度吧,说不定是错把回忆的痛苦当作是爱情。
我边想着这些事情,边完成今天的工作量,然后赶回家,从劳动中得到假释,也就是暂时脱离担任齿轮的时间。下班之后的十几个小时要如何运用,是我的自由,可惜对我而言,并没有真正属于“我”的时间,但即使后悔自己虚度了许多光阴,却也不知道除了虚度以外还能把时间用来做什么。我对这一点非常有自觉,可是如果没有解决之道,那跟没有自觉还是一样的,甚至感觉更糟糕。学生时代仅有的少数朋友之一(所谓的少数并非精选的意思,只不过是聚在一起,像万国博览会史前古物般的小团体)曾经提议说,只要培养兴趣就可以了。兴趣,嗜好——原来如此,这样的确可以有善用时间的感觉,可是说穿了,到头来也只是有成果的打发时间而已,用时间来换取某种收获。我对这种不可靠的事情并没有兴趣。
“你看你,又在讲那种话。”
突然,毫无预期地,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有那么几秒钟,我产生一种错觉,彷佛她就贴在我耳边低语,如此逼真,我急忙将讯号切断。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然而堤防一旦崩塌就没那么容易修复,她的声音、言语,都接连着涌进脑海。
“你就只会出一张嘴,言出必行…不对,应该是言行不一,啊,正确来讲根本就是连说都说不好。”
咬字不清楚的声音,说起话来却带着奇妙的世故。
“居然还说对,这样很奸诈耶…什么?哼,这个不能当做借口啦。”
明明比我小二岁,说话方式却感觉不出来(简单讲就是没大没小),说话内容也是。
“想想想,想破头了,结果什么也没做,这不是很蠢吗?呃,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没事可做嘛,只要有心一定找得到啊。”
将半长不短的头发向后轻抚,这是她惯有的小动作。小小的脸,小小的手,交往时间很短(从去年十二月到今年三月),对我内心世界的影响却超越任何人。
即使在精神层面很世故,她的性经验却很贫乏。每次发生性行为,都像是我在蹂躏她成长中的乳房,欺负她稚气的脸孔,伤害女童的身体一样。一点温柔也没有,彷佛要将一切都破坏粉碎。如今回想起来,那简直…可以形容为强暴都不为过,带着愤怒情感的性行为,面对自己的阴暗和扭曲。
“你在压抑什么吗?”
性行为结束后,她一定会这么问,我坐在床缘,回答说没有。
“那就是逃避罗,我说过好几次了,这个症状不轻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