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友美惠住的高级公寓“麻田家”位于札幌市手稻区。到手稻区虽然有一段距离,抵达目的地时,正好下午六点。还有点早到呢!这就是急躁的证据,冷静下来呀。
在高级公寓外围的土地跟“平安京外星人(注31)”一样复杂,但是经过实地勘察后,这个问题已经顺利解决了。我把车子停在“麻田家”对面的公园前,对当地居民而言,似乎把这里当成停车场使用,栏杆周围经常停满了车,因此不会被当成是可疑车辆。不过,万一我自己被当成可疑份子就玩完了。虽然这种地区的人潮不多,然为了慎重起见,我决定站离“麻田家”远一点,一边望着逐渐变暗的天空。
但是实在太热了,才站不到五分钟就觉得口干舌燥,打算去附近的LAWSON便利商店……慢着慢着,便利商店有装监视器,虽然不是被监视器拍到就会怎样,还是小心为妙,我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放弃便利商店,改找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宝矿力。蓝色罐装的宝矿力掉进出口,发出铿铿的撞击声。
我边暍饮料边在附近散步消磨时间。走在若不是佐奈发生那种事,恐怕永远不会踏入的地区。右手边有间冷清的美容院,弯过那个街角,有只长得像Duskin拖把的狗,模仿史努比睡在狗屋上,从那里爬上斜坡的地方,有间只摆放电风扇而感觉很显眼的电气行。
有种这是自己家附近的错觉,我对“麻田家”半径五百公尺内的地区有了某台程度
的印象。这么做没有意义,只是基于……小心为妙,人就是这样反覆做着无意义的行
为,从“某样东西”获得赦免,就我来说,它不过是模仿史努比的狗罢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有一次我和佐奈在公园游玩时,一只受伤的野狗拖着腿朝我们走过来,牠的前腿朝不正常的方向弯曲,眼睛、鼻子、嘴巴流出血来,呼吸异常地快速,我猜大概是被汽车撞到的吧。还记得当时年纪还小的我,一边摇着荡秋千一边心想:“这只狗活不久了。”
或许是因为读过大姊在看的森鸥外(注32)那种高格调的书,我突然想让那条狗安乐死。我觉得那是比起同情或是想让牠轻松这类的无聊想法,更有帮助的作法,这就是小孩子厉害的地方。
我寻找大小足以打破狗狗头颅的石头,佐奈察觉到我的意图之后阻止了我,她说“不可以杀牠,没有人有权利这么做”之类的话。我问她那该怎么办,佐奈突然抱起浑身是血的脏狗。我吓了一大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佐奈抱着快死掉的狗,走进公园的厕所后面,把牠安置在那里。她身上那件一万两干元的衬衫沾染着鲜血,我问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佐奈以略带低沉的声音回答:“牠一定不想被别人看到尸体,所以我把牠藏在这里。”
原来如此,躺在地上的狗,确实带着精悍而高傲的神情。
之后,佐奈哭了一会儿。
那时流下的泪,对佐奈而言,或许就是一种赦免吧。
我望着天空,想起佐奈的声音,时间已经是下午七点多,我把空罐踏扁,差不多该行动了。
我跑回公园。户外筒未完全笼罩在漆黑中,这是我最不放心的一点,不过多少要冒点险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横过公园的这条笔直道路,是我与藤堂友美惠唯一的接触点。若要诡冒险,此时已经在冒险了,当然,若花心思寻找的话,应该也可以找到几种不同的接近方式,不经意相遇的可能性也未必是零。可是,我希望能早一点进行计划,希望早点让佐奈高兴,早点让我自己感到满足。
我环顾四周,幸好没人(至少在可能被直接监视的位置)。我躲在公园破旧游乐设施的一角,这个地方三百六十度每个角度都是死角(当然,这也是事先确认过的)。我弯下身,向神做了形式上的祷告,还不忘形式上的深呼吸。浪费三十秒做这种形式上的动作后,我开始观察七、八公尺前的路面。
麻烦的是,藤堂友美惠是由男人接送上下学。说是男人,我完全看不出这个男人是男朋友、友人还是司机男(用词真落伍),不过就算看出端倪也没有意义,毕竟让我感到棘手的是男人的存在,那个男人会把藤堂友美惠从学校送到“麻田家”前面的这条路,之所以说唯一能和藤堂友美惠接触的地点只有这里的原因就在此,只要能突破这个障碍就没问题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
接下来只剩下等待。
等待七点二十分传来的CELSIOR的引擎声。
今天是在七点二十八分时听到,如同大象呼吸般的引擎声。
低沉的引擎声,不久变成更低沉的空转声。
炫蓝色CELSIOR缓缓驶来。
在“麻田家”人口前停车。
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
从门里伸出修长的腿。
确认周遭。没问题,没有人。
确认呼吸。没问题,没忘记要呼吸。
我更专注地凝视着,出现在黑暗世界里的一点。
修长的腿完全从车里伸出来了。
黑色衬衫搭配图案像高级地毯的长裙。
浅褐色的中长发。
善于表达的锐利双眸。
那是藤堂友美惠。
藤堂友美惠和驾驶座的男人说了几句话。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对现在的我而言,说什么都好,就算是求婚也无所谓。
交谈结束后,CELSIOR扬长而去,留下了藤堂友美惠。
只有藤堂友美惠……留下。
我必须做出决定。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