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是她和父亲逐渐失和的时候。虽然我后来发现了这件事,但是从来没有说出来。
仿佛是为了寻找某种替代品般,被少女马戏团的魅力所掳获的母亲,决定让自己的女儿进入马戏团。于是我之后再也没有对母亲做出任何近似叛逆的行为。
因为我的眼中只有马戏团,而且只要开口,不管是什么课程母亲都会让我去。我们家绝对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所以本来我和爱泪两人应该是无法同时做出这些要求的。可是会顾虑到这一点的人只有爱泪。至于我,我心里只想着等我长大成人、进入马戏团之后一定会还而已。
「感觉怎样?」
母亲问了一声,而我「嗯」了一声,感觉当然不可能好。被绑在这种单人房里,绑在这种病床上,感觉怎么可能会好呢。
让我跳舞!
给我秋千!
类似的话,我只哭喊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现在的心情虽然依旧没有改变,只是我发现了,就算发液在母亲身上,也只会让她走投无路而已。
发现母亲只是名为母亲的一个人类。
发现她不是为了让我进入马戏团的机器人这一件事。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我真是个不孝的女儿。但是话虽如此,我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爱泪和我是如此不同,我们以双胞胎的样貌诞生于世,真的是件好事吗?
我先问了母亲关于复健疗程的问题。希望能赶上下一季的公演。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在确定制作人人选的时候就前往会合。所以……
「泪海。」
仿佛试图打断我的滔滔不绝,坐在旁边的母亲开口说话。原本美丽的母亲,在这一个月当中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骤然老去。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闻言,我的脸孔扭曲了起来。
「妈妈也说了跟爱泪一样的话昵。」
就让我勉强自己吧!我回答。我明明一直勉强着自己直到十九岁了,现在要我放弃,根本就是种拷问啊。
求求你们,让我勉强自己吧!
否则在我回去马戏团之后,我会没办法继续留在聚光灯与掌声之下的。
可是母亲只露出了疲惫不堪的表情,再次开口唤了我的名字:
「泪海,妈妈最近在想——」
这慎重其事的口气,仿佛带来一种刀子架在膀子上的寒气,让我差点尖叫出声。如果我可以不要听见她接下来的发言的话。
要是母亲的话说得再慢一点,我大概已经直接尖叫出来了吧。
「你们,应该也可以考虑看看,马戏圏以外的出路吧?」
那把刀锋利得足以划开我的喉咙,让我断气。心臓如警钟般快速敲打,连眨眼也忘了。下一秒,我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的,是如同痉挛似的笑容。不是眼泪也不是愤怒,一旦超过了所有感情的界线,最后剩下的就只有笑而已。
马戏团以外的出路这句话本身也非常好笑。
而且还用了「你们」这个词。随随便便就把我和爱泪练在一起这件事,也同样无法原谅。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解读我痉挛似的笑容,她向前采出身子,连珠炮似地快速说道:
「泪海已经是个很棒的艺子了,妈妈也认同这一点,你是我最骄傲的女儿喔。但我只是觉得,你大可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啊。」
「这种程度?」
我的声音不只沙哑,而且还不断颤抖。
这种程度,是指哪种程度?
我实际上到底做了什么、做到什么程度,妈妈她到底有多么不了解啊?
「是你尽全力把我栽培成空中飞人的。」
这时,母亲露出了仿佛强忍痛楚般的表情。我觉得那是虚假的。看起来就像是察觉到敌人存在的野兽,开始拖着脚前进那般肤浅的表情。
真正想要拖着脚前进的人,应该是我。
可是母亲完全不管我的心已经冻结成冰,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那是为了成为马戏团的艺子所必须的。可是——」
看,又是那种表情。把自己装成被害者,仿佛忍耐着痛苦似的。这个表情就是我觉得唯一无法原谅的、丑恶不堪的表情。
「……就算没有做到这种程度,爱泪不也是那样站上舞台了吗?」
哈哈哈!我忍不住疯狂似的大笑。脑中思绪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大概彻底错乱了吧。我抓住了枕边的手机,狠狠丢了出去。这样当然无法控制力道,于是小小的手机撞上了亚麻地板,陪擦一声,发出了塑胶壳碎裂的声音。
「泪海!」
母亲带着责备、威吓,以及试图安抚的声音响了起来。要是昨天的水果刀还在,我应该也会把它丢出去吧。
不然也可能拿来自残。往这个早就已经变成了缺陷品的身体?就算切断区区几条血管,又有什么意义呢?
「都是她害的!」
我发出了仿佛声顿力竭般沙哑不堪的声音。我遗忘了如何发出声音的方法。我用力缩紧小腹,放声大喊。
一说出口,眼前便开始摇晃。
「我的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