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你还活着吗?空中飞人。」
从上方落下的声音,乍听之下分辨不出来属于何人。但是,那个声音却像是紧紧贴在耳边不放似的,带着熟悉的深沉与甜美,以及苦涩。
我仿佛被它吸引过去一般,无意识地抬起头来。由于对方背着光,所以我什么也看不见。但就算看不见我也知道,那头过肩的长发,以及反射光线的太阳眼镜。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那低况的、几乎让人不舒服的甜腻嗓音。
「太好了。」
他笑了起来。那个来自美国拉斯维加斯的二十一点发牌员,名叫安东尼的人,他打开了后车痛盖,低头看着横躺在里面的我,悠然地开口:
「坐在CENTURY(注:丰田汽车最昂贵的车型之一,日本皇室御用车款。)最高级车款的后车厢兜风,感觉如何?」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中顿时爆发出熊熊怒火,但是一时之间却说不出半个字。我的脸扭曲到近乎丑陋的程度,举起手来,准备朝他的脸狠狠挥过去。要是不这么做,我就无法消气,可是他连这个动作都不容许。
随着一阵响声,我的手腕被他一把攫住,随后立刻被紧握到有点痛起来。他只需要用到姆指和食指,就能圏住我的手腕并紧紧固定。
「既然能够这样举手,就表示精神很不错吧。」
说完,安东尼又再次瞧不起人似的削了,在我开口追究他这番话之前,我的手腕突然被他提起来,整个人被硬生生地拖出车外。原本就已经撞伤的手时、肩膀、还有脚,全部都被狠狠拉扯。我连因为疼痛而发出哀叹的时间都没有——
就已经被安东尼江在肩膀上了。
「放开我!把我放下来!」
不稳定的平衡,以及刺鼻的古龙水香气,让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可是不论我多么用力挣扎,安东尼都毫不在意。
「如果你想要继续坐在后车厢里回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不过日本的道路交通法规应该不会承认少女是一种行李吧。」
他边说边打开了后座车门,仿佛扔东西似地把我丢进豪华礼车的宽大座椅上。等到他自己也坐进车子里,立刻像是目的达成了一般拿出烟灰缸,点起一根烟。
「你要好好感谢马戏团的歌姬啊。」
我好不容易撑起了全身疼痛的身体,顶着一头乱发,脾睨似地看向安东尼,为了猜测他话中的真正涵义。
他看似厌烦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之后静静地开口:
「光明正大地闯进剧院威胁我,实在是手段惊人的毒妇啊。就连拉斯维加斯也很难看到这么厉害的人。真想让那些憧憬大和抚子的人见识一下。」
他可能以为这样就算解释清楚了,但是我还是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用沙粗嗓音发问:
「……是你、把我抓来的吗?」
「为什么?」
他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安东尼露出了打从心底觉得麻烦的模样,扭曲着脸微笑着。
「面对我这个经过层层交涉才把你救出来的恩人,不止连句道谢也没有,这种请话态度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话说回来。他用细长的手指握住我的下巴,在我无法逃跑的极近距离之下,开口说道:
「我应该已经忠告过你了。」
如果你还珍惜自己的命,就放下胜负。
这一次,安东尼用更直接的方式说出这句话:
「如同字面所说,你的确是赌上性命了。」
怎么样,满意了吗?他如此询问我。我像是抱住自己一般轻抚着自己的手时,同时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虽然我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从来不觉得他是个好人。
「为什么?」
无意识之间说出口的低语,明显地颤抖着。这并不是对安东尼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随着这句低语一同流荡出来的,是眼中的泪水。一旦开始滴落,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因为它们的束缚已经消失了。安东尼似乎相当厌悪不断降下的雨点,松开了我的下巴。随后他单手拿着资,完全不理会我的回应,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首先是他和歌姬定了一个契约。
他会把圣修伯里平安无事地带回马戏团。但是条件是,不要去深究这台车的主人,以及事件主谋者是谁。
当我红着眼睛逼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时,他只回答了一句话,当成所有行动的理由:
「这表示对方是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证词就受到动摇的对象。」
无法完全承受住这句话的我,像个小孩一样哭泣。可能是因为陷入混乱的关系。不管是多么条理分明的说明,我都不想听。我只希望有人安慰我。我只希望有人对我说一定很痛吧?一定很恐怖吧?不过之后可以不必再担心了。如此而已。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这么对我说,所以任何一个人都好。任何人都好,不过如果可能的话,对,我希望是泪海。
我希望能听到她的安慰。
念及至此,我抬起了头。
「我得回去才行!」
我望向天空,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没有时间了。
「求求你,带我回剧场!今天也有夜间公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