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某一方的热情冷却了,也有可能是产生了某种误解,抑或是,父亲实在无法理解母亲要让我们成为艺子的执著。
可能是因为其他理由,也有可能是多种理由复合而成。总而言之,小学念到一半,家里的经济状况就变了。我们每天到体操教室学习芭蕾、声乐所需的费用绝对不是小数目,于是母亲不只是白天,连晚上也开始外出打工。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泪海从才艺表演学校第一名毕业,并且登上出道舞台为止。
所以,我始终认为放弃成为艺子的选择是正确的。泪海没有阻止我,母亲也没有强迫我。
只有一个人,我们的体操老师,露出了相当遗憾的表情。
「真的好吗?」
太浪费了、太可惜了,她不断说着同样的话,但是只让我觉得心里不舒服。那种感觉,与其说是受人称赞,不如说是遭人斥责。其中又以她背着母亲和姐姐把我叫过去,试图说服我的这件事,最让我觉得自己真的非常糟糕。
「老师觉得,爱泪也有足够的能力进入马戏团呀。」
是您太看得起我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出包含这个意思的回答。心中感到前所未见的困惑,虽然同时也觉得老师是个好人,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粗线条呢?艺子并不是人人都能当上的职业。所以才更应该要把注意力放在比较有希望的泪海身上呀?
我喜欢跳舞,喜欢体操,也很喜欢模仿空中飞人的动作。不过最让人开心的,还是跟泪海一起尝试各种新的技巧。
我并不觉得只要这样就好。因为实际上并不只是如此。我认为泪海是连同我的份一起,攀上更闪亮的高峰,所以我长久以来一直持续的行动并非白费。
如今,事实不是就摆在眼前吗?我一直持续至今的行动,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天。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节目虽然进行得相当顺利,但是我实在没有意愿上台谢幕。我坐在化妆台前,准备卸掉舞台妆。就在此时——
(咦?)
仿佛被人从背后敲入了直达心臓的木桩般,冲击猛地袭来。虽然只是比喻,但是真正困扰我的,是我未能立刻了解这冲击的真正来源。我努力翻找着放有化妆用具的小化妆包。
(不见了。)
我又想了第二次。不见了。我按住嘴边,慌乱地转动着眼球。手机应该放在化妆包里面。自从发生过特别席那件事之后,为了能够立刻连络上泪海,我把手机带进休息室,而非留在置物値里。那被我放进化妆包然后拉上拉练的,和泪海相同款式的老旧手机。
「有谁……!」
可能是因为我的声音太过惊慌,所有待在休息室里的人同时转头看向我。艺子们都已经为了谢幕而离开房间。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无法成为艺子的马戏团少女团员们。
当她们一同对我投来强而有力的视线,反而让我退缩了。只要询问,应该就会有人回答?那是不可能的,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肯定是这样没错。
我的手机被人偷走了。
这不得不说我真的太不小心了。打从第一天起,泪海就告诉过我一定要把私人贵重物品锁在置物柜里。我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她为什么会这么要求,不过要是她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了呢?可能会被人找麻烦,会被人恶意诋毁,会被人盯上,所以绝对不能让人有机可趁。
而我如傻子般犯下大错。我根本没想到会这样。还以为不过短短几十分钟,应该不会有事。
我虽然责备了自己好一阵子,但是心里还是担心着被偷走的手机的行纵,如果只是遭人破坏,那还算好;如果是为了故意找我麻烦而丢进海里,那我也能干脆地放弃。
可是,没错,那是我的电话啊。
虽然电话本身有密码锁,可是要是里面的资料被人读取出来呢?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这支手机的持有者并不是片冈泪海,而是片冈爱泪。一想到对泪海心怀恶意的人可能会发现这件事,我的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
快步离开休息室之后,我询问自己到底该去哪里才好,去找制作人吗?还是找警察?
(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我再三对自己说。总之现在要先连络泪海。我心里这么想,但随即发现能让我这么做的手机已经不见了。感到十分绝望的我立刻就想当场蹲下,但是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从置物柜里拿出钱包,跑到剧场的公用电话旁。
我平常都是从通讯录当中叫出泪海的手机号码直接拨号,所以没办法默背出来。现在的我只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
虽然犹豫,但是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打了过去。
如果电源仍然开着,那么应该就能透过电信公司,以GPS情报找出所在位置。虽然我真正的希望是与其被人拿走,还不如被人弄坏丢掉比较好就是了。
我整个人压在白色的公用电话上,仿佛祈祷似地把话筒贴在耳边,然后经过了一段仿佛永恒的短暂静默。
拨号音开始响起。
(还开着!)
手机还开着,而且还在收得到信号的地方!确定这件事之后,我正准备挂断公用电话,这时突然传来嘟的一声,拨号音中断了。
『……喂?』
电话另一头传来说话声,让我不由得屏住呼吸。那一瞬间,我本来想立刻放回话筒,但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我用的是公用电话,所以应该不会显示号码才对。而且,就算手机锁没有解除,还是有办法接电话。
『喂?』
对方第二次出声。直到现在我才首次注意到,那是男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