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弹的脚一眼。心里想着要是能让我代替她受伤就好了之类毫无意义的事情。
如果受伤的人是我,那会是多么轻松的事啊!思及此,我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变得越来越灰暗。我心里当然清楚,这种事情不可能实现。尽管如此,或许是因为我看到躺在病床上、让身上好不容易锻练出来的肌肉逐渐退化的她,心中第一个出现的念头仍然是「要是自己可以代替她就好」,所以我才有办法继续撒着这个谎。
「泪海果然好厉害。」
像是为了挥去心中灰暗的情绪,我硬是济出笑容说道:
「因为你有办法说那个舞台有趣呀。」
我就没办法了。刚说完,泪海就用手抵着膝盖,撑住自己的脸,露出了眺望远方的神情。
「在我眼中——」
白色的病房里,只有泪海的声音再三回荡。
「从舞台上看见的观众席,看起来就像是金黄色的丘陵。」
虽然不了解她的话中之意。
但是望着她的侧脸,我心中再次觉得她真是美丽。这份美丽,肯定不是有形的。因为那是我所没有的东西。
明明是从同一个母亲腹中,带着同样的细胞、同样的基因诞生于世;明明是吃着相同的食物、用相同的动作相视,微笑。
为什么内心却在不知不觉当中,变成如此遥不可及、如此大相径庭了呢?
星期六的日问公演,虽然不到全场爆满的程度,但是大部分的席次还是被填满了。结束了空中飞人节目的我,仿佛被掌声赶跑似地进入舞台边,躇坐在墙角调整呼吸。不知道今天的表演技巧如何?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太显眼的失误才对。
由于公演日程的关系,今天是我阔别数日的舞台。和泪海商量过之后,表演流程已经更改成比较适合我的内容,也从制作人口中听到还不错的评价,而旦练习时没有问题。所以我应该做得不错,应该做得还不错。
重新开始呼吸时,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水大量喷发出来。紧张感始终没有消失,身体十分 僵硬,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这不是因为过度使用半规管的关系,而是更偏近于精神方面的理由。
「没事吧?」
听到有人搭话,我的肩膀猛地一霞。心里立刻想着在这个名字、在这个模样时,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这么丢脸的样子。我打算站起来,一股恶心感也随之而起。
「等等。」
对方压住我的肩膀,让我再次于昏暗的舞台边坐了下来。轻声说着「这种脸色是没办法再回舞台去的吧!」的人,是训兽师卡夫卡。她的脸上依旧化着舞台妆,用她那仍然残留着野兽与油脂气息的冰冷双手,覆盖住我的眼睛。
那双手,感觉十分熟悉该如何应付失去自我的野兽。
「我觉得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喔。」
传进耳中的女低音仿佛镇静剂。就算无法传达给对方,自己也会付出所有心意,她所拥有的诚意就是如此真擎。我在恍惚不清的意识当中,想着真不愧是驯兽师。急促的呼吸不断反复,吸气、然后吐气。
「和泪海很像。」
镇静剂和麻药大概只有一线之隔吧。心情稍微平复后,我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谢谢你」。如果真是如此就好。我心里这么想。就算只是单纯的安慰也好,就算我无法照单全收也罢。只要有人开口安慰自己,感觉就会舒服许多。
我努力想要站起身来,最后抓着卡夫卡的手腕才重新站好,就在这个时候——
「档到路了。」
与至今一直回粮在耳边的低音完全不同,出现一阵仿佛鞭子一般柔软的高音。苍白模糊地浮现在灯光刻意调暗的昏黄舞台边的,是拥有海洋生物般的美貌歌姬——安徒生。
「走开。」
过去曾说泪海像是女王的安徒生,如今用着公主般地严厉声音这么说道。她那仿佛看着某种下等生物般的视线,并不是望着我,而是紧紧盯着我身旁的卡夫卡。
卡夫卡什么也没说,只是顺从地,像是消失在黑暗当中的夜行生物一般悄然离开,我也跟在她的身后,采着仿佛置身云端的摇晃步伐,准备远离。
「圣修伯里。」
没错,她指名叫住了我。当我回头,原本如同剃刀一般的鋭利感已经云消雾散,眼前只有纤细而艳丽、自由又奔放的,公主般的微笑。
涂着亮彩唇蜜的嘴唇,露出了宛若弦月的笑容。
「那个男人怎么样?」
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开口询问。高雅的花朵芬芳扑鼻而来。我心想原来她登台时和私底下的时候,身上的香气是不一样的啊。
然而我也立刻反应过来,她间题中所指的人到底是谁。因为,我就像是在她的带领之下,才有办法见到「那个男人」的。
「……那个——」
我的视线飘忽不定。脑海中浮现的,是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发与太阳眼镜,以及那个璀璨生辉的世界。还有他那虽然甜美,但是说出的内容却令人无比屈辱的声音。
我不愿意想起,也不想把它说出口。但是,我现在非得向她说明不可。为了从安徒生她那水润的眼珠中逃开,我转开了视线,抱着自己的双手手肘回答:
「……他说不管是谁都好,就算不是我,他大概也会中途离席。这样……」
我的说话声嘶哑得显得难堪。没办法,因为喉嚷实在太干渴了。剧场里的空气无时无刻都非常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