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普通的蜥蜴,身上带有绿紫两种条纹。它只在初夏时会出现在庭园的角落、紫薇树下、蓟花和石竹盛开的地方。
——只有五月第一周到最后一周这段期间,那种蜥蜴才会出现。
蜉蝣蜥蜴具有其他蜥蜴所没有的特质,那就是不管怎样也抓不到它。
伸手抓向它什么也抓不到。就算巧妙加以包围、阻断它的去路再加以捕捉,它还是会消失不见。
——就算用捕虫网还是水桶罩住它,一样只是白费力气。我父母一脸惊讶地对我说「不要去抓它」。因为它就像影子一样,怎样也抓不到,抓它只是在浪费时间,而且蜉蝣蜥蜴只能活在蓟花和石竹开花的场所。
某个五月天,蜉蝣蜥蜴在后院蝥伏不动。
用尽办法想捕捉蜉蝣蜥蜴的长船先生,挪动他身旁的一株蓟花。他发现,蜉蝣蜥蜴身上的颜色愈来愈淡了。长船先生大吃一惊。他以铲子慢慢铲去泥土,在不伤及根部的情况下,试着搬动石竹。
结果蜉蝣蜥蜴消失了,看起来就像融进空气中似的。
他急忙把花移回原位,但庭园角落这个狭小的区块里已不见蜉蝣蜥蜴的踪影。在过去,它们消失是常有的事,但这次事件的隔天、隔年,都再也没见过它们出现。
——花、土地,以及季节/三者微妙地形成一种容易瓦解的平衡关系,是我破坏了它们。是我搬动了花才害死它们的吗?还是它们自己消失不见,迁往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我后悔不已,暗自啜泣。父母还笑我「竟然为了小小的蜉蝣蜥蜴而哭哭啼啼」。蜉蝣蜥蜴或许特别爱栖息于存在感模糊不明的领域吧?不过仔细想想,当今存在于世上的事物,不也是处在多少带点暧昧的平衡中吗?许多事物都是这样,只要某个要素稍有偏差,或是加以更换,便会马上消失。
他还告诉我许多事。他朋友的故事,以及他朋友的朋友的故事。例如到朋友家里玩,发现朋友的住家一带,围墙内全部相通,宛如一座迷宫;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大群野猪,穿越镇上,跑进山里;一大清早,第一个抵达学校操场时,发现操场上形成一个像池子般的大水洼,一脚踩下去后,溅起的水花朝天空飞去。都是一些没头没尾的玄奇故事。
我央求他讲美奥的故事给我听,然后把听过的故事全写在笔记本上。我想加以记录。
我一个礼拜有三天会到托儿所当保母,夏天则会骑单车到镇上的公立游泳池游泳。狸猫偶尔会出现在外廊边,因此我会在那放饵食。
每个月总会有一、两次到河边钓鱼。我和长船先生两人将钓线垂入水潭中,静待鱼儿上钩。
偶尔动手做做香肠和熏鱼,偶尔腌腌梅子过着悠闲的生活,并持续记录从长船先生那里听来的美奥传说。美奥有许多神兽或是兽人传说,感觉我就像编写远野物语的柳田国男先生一样。
长船先生站在我背后,偷看我喂狸猫的模样。
——以前鼹鼠还会飞到我老家的阳台上呢,不过只有偶尔会来。
——你说的鼯鼠,是会滑翔的飞鼠对吧。
——没错,它会顺着庭园的树木飞来,我爬上屋顶看才发现这件事。庭园里长了一株银杏,不远处有一株行道树,是山毛榉,那株山毛择再过去一点则有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榉树。
行道树彼此保持相当的间隔,一路延续到杂树林那头。换言之,那只鼯鼠是从它杂树林里的巢穴出发,一路沿着树木和屋顶滑翔才来到我家的。
——它来做什么?
——那得问它才知道了。可能是好奇心的驱使吧,也可能是来冒险的,就像人类会去登山一样。我们替它取名为「小鼯」,每次它一出现,大家便开心不已,纷纷拿食物喂它,会拿花生、水果之类的东西。听我父母说,它从我出生前便常来这里玩。
长船先生不时会进入冥想状态。他睁着双眼,呼吸平静,一动也不动。这时候就算叫唤他,他也不会应声。如果有事,就要事先在纸上写下备忘录。例如写下「我去买东西」、「冰箱里有蛋糕」之类的。
此外,长船先生不时会失去踪影。他会丢下一句「我出去逛一下」或是「我去看个朋友」,然后整整一、两天没回家。我望着他心想,这样不就像鼯鼠出外冒险一样吗?
国道旁的蓝色道路标志板显示这里离美奥四十公里,我还没去过真正的美奥。
某个寒冷的午后,雷雨云覆满天空,豆大的雨滴濡湿整个市镇。
坐在外廊藤椅上的长船先生从冥想中醒来,缩着身子。
「啊,你醒啦。冷吗?」
当时我正在看书,向长船先生问话后,他摇着头低语回应:
「野奴拉出现在我梦里了。」
「野奴拉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你这样问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就是不好的东西,恶心的东西。」
应该是妖怪。
从前出现在美奥的东西,听说会变身。
大家对它的描述常常都是各说各话,没什么交集。
那是我孩提时的事,大家在外面玩耍闻到不明方向传来的难闻臭味时,只要有人说一声「哇,有野奴拉,快逃啊」,大家便会拔腿就跑。
对了,以美奥的方言说肮脏、不舒服时,都会加上一句「奴拉」。比如说,「路上有个奴拉的野猫尸体」。当时我一直以为某个地方真有一种叫野奴拉的妖怪,全身满是脏污,躲在下水道或是阴湿的荒屋里。
「牯是以什么样的全貌出现在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