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尸体吗?他释放出一股奇妙的混沌之气,教人觉得可怕。
我从长船先生身边通过,走向那口古瓮。
我移开压在盖子上的压石,松开绑在板子上的绳索。这是我第一次看里头的东西。
瓮中装的东西就像透明的麦芽糖一样。我用摆在一旁的柄勺捞起些许黏稠的液体,装进瓶中。瓶中黏稠的麦芽糖不住晃动。
要是用这个的话……
也许野奴拉就会变成野奴拉之外的东西了。
我单手拎着瓶子往前走。
一定能用这东西打倒它。
只要让它喝下的话……
走没几步,我突然想到:其实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应该是我自己服下它才对吧。就像喝麦茶一样,一口气将瓶内的液体送入口中,这画面一直在我脑中萦绕。
我要收拾野奴拉。我挥除脑中的歪念,坚强地说服自己。
不可思议的力量驱策着我。我握紧瓶子,无法加以丢弃。全身冒汗。也许我拿出了一个很惊人的东西。
我迈向荒野。
天空有一半被金黄又带有些许殷红的云朵覆盖,另一半是蔚蓝的。
之前用来打散野奴拉的那把铲子摆在地上,满是泥泞。我还从繁缕、车前草等杂草上发现那把生锈的菜刀。
我站在小山丘上环视四周,遍寻不着野奴拉的踪影。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想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大感惊愕。
野奴拉根本打一开始就不存在。
以前这里还是市镇时,那名画画的男子总是会看见他已故双亲的身影,我那两位现在应该已年纪不小的高中同学也曾出现。这是朦胧、暧昧,不断变貌的市镇。
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现在这里确实存在的东西,就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我手中瓶子里的液体。
瓶子散发不祥之气,液体蜿蜒晃动。我一时看得入迷。
小田原从监狱写过信给我,我是在遇见长船先生之前收到那封信的。杀人犯所写的信,应该都会先经过审查,所以内容很制式化,满是反省与悔悟。
我反复看那两张信纸,感觉里头的文字满是虚情假意。
我一再试着回信,但每次念起自己写的信,便忍不住要动手撕碎。根本就没什么好写的,我渐感心浮气躁。我明明想结束一切,离开这里,但他为何又写这种信给我?
我接着又收到他报告近况的第二封信、第三封信,我这才想到,这个男人该不会是不准我忘了他吧?他写信是出于一种恶意。
从那时候起,小田原就成了怪物,在我的恶梦里出现。尽管被关在围墙里,仍会放声嚎叫的凶猛怪物。
我曾到监狱探望他。
穿上色调明亮的衣服,告诉小田原,我决定要再婚了。虽然是谎言,但现在的小田原无法确认这番话的真假。我还告诉他,我想忘掉一切,所以请他别再写信给我。
小田原说,那太好了,恭喜你。他的表情僵硬,我清楚看出他心中的憎恨。
我遇见长船先生后的第一年夏天,小田原在监狱进行机械作业时,手腕被夹伤,大量出血而死亡。
想喝下它的,是栖息在我体内的怪物。在恶梦的世界里徘徊,于小田原的死后变得强大的怪物。
「没什么好怕的。」
我觉得有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楚地响起,我微微发出一声惊呼。
我的手指无法摆脱那个瓶子。我把瓶子举向空中,把脸转开。诱惑和反抗。我想和瓶子尽量保持距离,姿势自然就变成这样了。我在不知不觉间被逼得无路可退。
我开始颤抖,视线落在栖息于野花上的凤蝶。现在才八月,是因盂兰盆节假期导致交通阻塞的时节。我得将思绪转往其他事情上头才行——凤蝶的羽翼缓缓一张一阖,改变身体的方向。
我的黑影从某个死角窜起,从背后将我包覆。就像大人撑住小孩的身体般,它一把抓住我举在空中的左手腕,缓缓将瓶子凑向我嘴边。
「这里是很棒的墓地对吧?如果要死,就要选在这种地方,你不是一直这样希望吗?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只是一直望着那只凤蝶,感到呼吸困难。出现在我眼角边的影子,正是妖怪的影子。
这时,一阵轰然巨响,化解了我的咒缚。
我把脸转向屋子的方向。
叫声和生物的气息传了过来。
一头日本髭羚现身了。那是保育类动物,以「青鹿」这个别名着称,头上长着小角。日本髭羚以蹄蹬地,笔直朝我冲来。
后来我去看那间仓库,发现门被撞坏,摇椅四周满是黝黑的煤灰。
不过,就算没进一步确认,在我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我便深信它就是长船先生。
视线变得有些模湖了。
你成功了、你成功了,我如此低语。这是真的。
日本髭羚纵身跳跃,就像图画一样生动活跃。
「他」望着我。后来我一再想起当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