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人诵经,寺院的住持提供他住宿。我对这种事一无所悉,也没什么兴趣,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何种宗教,位处什么阶级。当他与人见面,进行「工作」时,我都很少靠近。我总是四处观赏村庄的植物,与动物玩乐。我和他保有适当的距离,不会干涉彼此。
我还是一样摘山菜、捕鱼,交给龙胆。我当这是谢礼,感谢他救我摆脱暗影丝线的束缚。
龙胆烤着我捕来的鱼,对我说:
「你真是天狗的孩子。只要有你在,就不用怕饿肚子。」
他在山里很教人不放心,但来到乡里后如鱼得水,变得相当可靠。
龙胆有时会在妓院过夜,有时会和人一起吃山猪火锅。
一次在某座寺院留宿时,龙胆在座灯光线下说起自己的妻子因河川泛滥而丧命的事。他的妻子在大雨天外出迟迟未归,隔天有人发现她遗体被冲往下游。我无法言语,所以搭不上话,但他向我道出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说到最后,他流下两行热泪。他绝不在别人面前,流露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心想,若是再继续和他生活下去,也许会造成他的困扰,于是多次以手势告知我想离开的想法,但龙胆出书慰留,他对我说:等到了他的故乡后,多待几天再走也不迟。还说故乡里有个他和亡妻所生的女儿。
我终于来到龙胆的故乡,当时秋分刚过。
那是一个名叫春泽的村庄。
我还清楚记得绢代出现在寺院时的那一幕。那是个天空清远的日子,寺院周围的杉树树梢被秋风吹得窸窣作响。
她是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孩。后来我才知道,她二十七岁,已为人妻了。以女孩来称呼她,或许有点奇怪。她纯白的衣服上有桔梗图案,光彩夺目、圣洁尊贵。
初见绢代时,我大受震撼,急忙躲在杉树后面。绢代一见龙胆到来,便面露微笑,向他行了一礼。
「爹,您这趟旅行还真是漫长啊。终于盼到您回来了。」
这位是谁?绢代转头望向我躲在树后探头的我,龙胆见我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天狗的孩子。」
「哎呀,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名字呢,真可怜。」爹,您也真是的,绢代微微蹙起眉头。「该不会是您在外头的……」
她可能想说我是私生子吧。
「不不不。是我在山里迷路时,遇见了他。附近有个男人的尸体,好像是他父亲。他也许是山民之子。他很厉害哦,能从山里弄来各种东西,但好像不会说话。」
真的吗?绢代侧头思忖片刻,向我投以开朗的微笑。她朝我伸手,并说了一句:「到我这里来吧。」
我紧盯着她的手。当时我约莫十一、二岁,难道她的意思是要我像个娃娃般扑进她怀中?
「他好像在害羞呢。」龙胆笑道。
我血气上冲,脸和耳根通红,转身拔腿就逃。我心慌意乱,情绪高扬。只觉得难为情,拼命思考消除自己羞赧的方法,但始终想不出什么。
我跑了足足有一刻钟之久,跑进了山中,后来突然想到该怎么做了。我捡拾栗子,回到寺院,但寺院已空无一人。那一整天,我脑中想的全是绢代。
数天后,我和龙胆一起到绢代家中作客。那是一栋瓦片屋顶的房子,庭院的柿子树结实累累。绢代和丈夫一起前来迎接我们。绢代的丈夫体格精壮,外表忠厚老实,后头跟着她十岁大的女儿。
女儿的名字叫花梨,是绢代的女儿,也就是龙胆的外孙女。
「谁啊?这个人到底是谁啊?」花梨向我投来的目光,掺有兴奋和警戒,大呼小叫地绕着她父母跑。
习惯之后,她向前踏出一步,向我问道:「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打算开口。但我在叔叔死后丧失的说话能力,至今仍未恢复。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太清楚。
「他叫天。」龙胆插话道。「花梨,他的名字叫天,就像是风一般,在山间自由飞翔的天狗之子。」
「他的父母是天狗?」绢代的丈夫开口询问。龙胆向他说明之前遇见我的经过。
不久,大人们开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我得到一盘丸子,将它送入口中,有一股无比幸福的感觉。这种阖家团聚的热闹气氛,对我来说相当新鲜。
花梨将注意力从不发一语的我身上转开,走向绢代,抱住她的腰。绢代抱起花梨,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温柔地轻抚她的头。
花梨一脸幸福地眯起眼睛望着我。
这就是我妈,很棒哦。
我一脸恍惚地望着这一幕,绢代朝我伸出手,微微一笑。你也来吧,到我身边来。
那温暖的诱惑,令我感到晕眩,但我同时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我冲进庭院。要是让她抱在怀里,我会融化掉,内心世界的一切也会消失无踪。
4
那是发生在翌日的事。
我走在路旁树林间,走着走着,来到了树林的尽头。
某个角落有一大片橘色,当中掺杂着鲜红。
我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我小时候只见过一次的黄泉之花。叔叔丧命时,我遍寻不着的花朵。
数百朵大蛇花丛生此地,花瓣盛开。我紧咬着嘴唇,心想——为什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