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那是狼噑。
前方立着一道黑影。
是名身穿和服的男孩,比我还大几岁。如今回想起来,他应该不是人类。但当时的我心想,现在只能求助于那道黑影了,于是向前请他帮忙。
「我想回家。」
男孩思考片刻后,不发一语地牵着我的手。
我们走出水渠,来到有几盏日光灯的昏暗路上,这时,男孩出声唤住走在前方的一名女子。
「佳苗小姐。」
那位名叫佳苗的女人回过身来,我大吃一惊。她是我的托儿所老师——佳苗老师。
佳苗老师一发现我,也发出一声惊呼。
「这不是小春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
自己一个人?
我环顾四周,已不见那名身穿和服的男孩。
佳苗老师手里拎着购物袋。
「你的妈妈或爸爸呢?」
我死命摇头。见到托儿所老师后,我大感放心,同时开始感到害怕,蹲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托儿所老师背着我回到家门前。
我害怕,不敢踏进家门,总觉得家人不会接纳我。一辆巡逻车停在我家门前的马路上。按了门钤后,我老爸出来应门,他睁大眼睛望着我。接着他咆哮似的朝家里大叫一声:「喂!」
我妈和警察快步冲向大门。妈妈用夸张的动作抱紧我,泪流满面,说道:「啊,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宝贝。太好了,小弟弟,很害怕吧。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松了口气。啊,太好了,我可以待在家里。之前我是在恶梦中,现在一切都恢复原状了。
他们说妈妈和我是在公园走失的,我没出言反驳。因为我心想,既然大人这么说,应该就是那样吧。之前我假装喝水壶里的茶,然后又把它吐掉这件事,我也没有提起。因为我总觉得,一旦事情往「某个方向」发展,好不容易重拾的心安就会再次瓦解,重新被带回那场恶梦中。
数天后,我妈失去了踪影,简直称得上是失踪了。她突然跑到美国去。
小五那年,我和你一起进入原野的时候,我非常害怕,浑身不舒服。起初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在返家的路上,我想起了一切,啊,原来我之前曾经去过。
此地四面为岩壁环绕,在美奥是一处没人会来的特殊场所,只要不知道入口在哪儿,便会困在里头出不去,活活饿死,我重新确认了此事。原来那不是一场恶梦,这个地方真的存在。
我也明白我妈当时在打什么主意了。我悲从中来。
之前我也曾告诉过你,我妈去年回来了。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我还记得「兽原」的事。她当时想对我做的事,也许她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口中讲出的话都很稀松平常,像是「要好好用功」、「泡澡时,要考虑到后面要泡的人,得保持干净」之类的,但听了还是令人火冒三丈。
不知为何,她身上总有不少钱。心情好的时候,她随手就给我一笔零用钱。想必她认为我扭曲的情感,全部都能靠钱来解决。
她总是毫无意义地给我零用钱,有时五千,有时一万,多的时候,甚至一次给三万日圆。
——小春,这个你留着用。
就像这样。当然啦,单就这方面来说,我也觉得不错。我用她给我的钱买衣服、买CD,或是存进扑满。我从没开口要求过她,是她自己要给我的。
妈妈并非整天待在家里,她总是四处跑,时常一出门就数日不归。也不知道她是否在外头有工作。
她给我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试着跟踪她。基本上,她在哪里做些什么事,我完全不想知道,但她给我的钱是从何而来的,我很想弄个明白,搞不好这些钱是她在某个地方辛苦流汗挣来的呢。
我调查后发现,她赚钱的地点好像是柏青哥店。虽然不知道她是否有专业柏青哥高手那样的赚钱本事,但想必本领不差。我向老爸透露此事。
「那家伙都是靠打柏青哥赚钱呢。」
本以为我老爸听了会很愤慨,没想到他只是眉头微蹙。
「那也还好吧。大人要怎样用自己的钱,是她的自由。觉得不该学的事,就不要学,你如果能做到这点就好了。」
如果是自己赚来的钱,确实就像老爸说的那样,但那真是她自己的钱吗?会不会是生活救济金?不是老爸给的钱吗?不是她向其他男人抢来的钱吗?会不会是已故的外公、外婆留给女儿的财产?
「该把她赶出去了吧?」
「没必要这么做吧。而且你再过几年,就会离开这个家,自己独立生活。到时候不管父母怎样,都和你无关了。况且,她毕竟是你妈。不管憎恨有多深,母子之间的亲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我还是无法接受。
我下定决心,向我妈提议道:「我想和你私下聊聊。」假装想和她讨论以后的出路。
就在上个星期六,我们不发一语地走着。
「我知道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那里。」
当我走下水渠时,我偷瞄了一下她的脸。她面无表情,我看不出她的心思,但想必她已料到我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