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比一般人还要冷漠。
至今不管是游玩、念书或谈恋爱,我都有一定的投入程度。但是,我不曾因为太投入而昏了头。和朋友谈笑、或是看到谁哭了给予安慰鼓励,我的内心深处都有个漠然的我冷静地观察情况。
表面上的我,并不是那样冷漠的人。我也有同性朋友,遇到困难时会互相帮忙、为了愚蠢至极的事又哭又笑的青春日子我也有过。
然而,有个多年好友却说我:
「英爱你这个人,不太相信人。」
前男友也这么批我:
「你这人很无血无泪。」
别人的闲言闲语,格外形塑出我是个怎样的人。
人有时会被外界任意塑造的形象框住,使得之后的个性受到莫大的影响。
被夸说「漂亮」,审美眼光就会提高,果真越变越漂亮。
被夸说「聪明」,为了赢得更多赞美,就更加发愤读书。
被批说「无情」,自己就更无情个彻底。
我也曾想过,我给人的印象和实际上有落差,大概是我的错。但是,在我了解到这对我没什么拊失后就释怀了,我无须改变。
这些话我绝对不会跟人说。我不会轻易表态或说出真心话。
再微不足道的情感或想法,我几乎都让它们沉在心底,不会表露。讲出来我会难为情,也有种没人了解我、几近死心的感觉。
我会让较善于社交的自己站到前方,漠然真实的我再退后一步监视她。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不过这是什么?胸中鼓动不已的深处,有股蜿蜒交错、宛如重油的焦躁感,到底是什么?
清晨的国分寺车站常常有喝得烂醉的年轻人。
蹲在路旁哭诉烦恼、互相舔舐伤口的年轻男女。朝他们瞄了一眼,照样上班去的大人们。以及,冷眼观察那些人的我。其实大家都只有一纸之隔,没什么差别。
我正在等高中就认识的朋友。
昨晚讲了三小时电话的结果,就是约好见面再继续讲。
总之就是,交往三个月的男友出柜了,跟她坦承是同志。
我朋友觉得那只是对方想分手的借口,坚持不肯分。于是,她男友便带了据称是他新恋人的男人,当着我朋友的面口交。
原本觉得无趣也与我无关的分手故事,霎时染上了香艳刺激的黄色。
原本坚持不肯分手的朋友,亲眼瞧见后也哑口无言。
朋友搭乘本日第二班车来到了。
都廿岁的人了,还穿着卡通凉鞋、上下成套的灰色运动休闲服。虽然有化妆,但可能在电车里哭过,哭花的睫毛膏让她有了熊猫眼。
进到速食店后,朋友就开始说故事。
从他们相识至今,同样的故事讲了三遍,中间还夹杂谗骂,等她终于说完了,冰块溶成水的可乐也变难喝了,烟灰缸塞满了凉烟。
简单说,我朋友是在夜店被男方搭讪,加上回程两人又是在同一站下车,对方提出交往,两人就成了男女朋友。
两人只在彼此有空时才见面,交往第一个月就有了肉体关系。
虽然偶有小争执,两个月的交往期间尚是互动良好的情侣。
昨天是他们交往满三个月纪念日,男友就当着她的面和新男友口交。
朋友擤了好几次鼻涕,不断跳针:「太离谱了,简直莫名其妙。」
「你会再见到前男友以及他的新男友吗?」
朋友哭得皱巴巴的脸蛋,这下更皱成一团了。
「要联络是联络得上,为什么这么问?」
前男友的目的是什么?他当真是同志吗?内心的疑问不断扩大。我从以前就这样,一旦有存疑就停不下来。
「因为莫名其妙的谜团太多啦。你们上过床了吧?当初还是他主动和你搭讪的对吧?然而,他却以同志为由想和你分手,这样不是很矛盾吗?既然他是同性恋,就不该来招惹你这个异性恋,太失礼了。」
打死都不能跟朋友说我是基于好奇想见见她的前男友。才用大道理隐藏本意。
朋友频频点头,但我说的话有一半她恐怕是有听没有懂吧。
「说得也是,好吧。我跟他说说看。但说我想见他会很尴尬,可以说是英爱你想见他吗?」
「没问题!」
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恐怕也是想利用我再见到他吧。
事情很快就谈妥了,约好隔天见面。
我和朋友、以及朋友的前男友和他的新情人四人,在约好的大众餐厅聚首。
大田优牙,就是朋友前男友的名字。
身高接近一百八十公分,很有男人味,打招呼的笑脸却透着稚气。
黝黑的肌肤与二月时节一点也不相衬。服装也走冲浪风。看到他就想到夏天。在大众餐厅的饮料吧,他将红茶用的柠檬汁加进可乐。
至于优牙说的那位新男友,则顶着一颗爆炸头,皮肤黝黑。就像头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