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四话 走马灯

  我是不是还在做着梦呢。

  那个带着滴溜溜转的紫色眼睛的女人,掐住我的脖子之后,我的意识似乎就离我而去了——在那短短的一刹那,我看见了走马灯一样的东西。

  我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感觉似乎看见自己依然是透明的,追在本应已经逃离的你的身后。

  我与你之间的界线变得暧昧起来了。

  这究竟是你的梦? 还是我的梦?

  做梦的人,到底是谁?

  你走到了那条地狱之路的尽头——走到了一扇险恶的门之前。这是一扇被漆成黑色,仿佛棺材似的门。如果这就是地狱之门的话,根据但丁的《神曲》所描述,上面刻着的文字应该就是『来者啊!快将一切希望扬弃!』

  看起来,你准备前往的领域,是一个不可逆的、一旦进入就再也无法回头的领域。

  我伸出手想要把你抓住,阻止你继续往前进;然而那个恍若恶意化身的女人把我紧紧地按在墙上,让我动弹不得。就算我伸出手,也没有意义,也够不着你。

  我只能这么看着你离我远去。

  你毫无戒备地走进门里,往门深处前进。

  你就像初生的婴儿那样,完全不知道要守护自己。

  你在这片完全的黑暗之中,走着、走着。

  黑暗之中有许多路灯,有的亮着,有的不亮,宛若旁人的眼睛似的。你带着几分兴致,看向其中一盏亮着的路灯,那灯光宛若眼球所带着的光泽。然而,随着你继续往前进,路灯慢慢变少,灯光也越来越暗。

  最后,只剩你独自一人待在这黑暗之中了。

  然而,你的身畔却发出了亮光。那是一盏不可思议的路灯,它自己会走路,在这黑暗之中摇摇晃晃地走着。在这片黑暗中,只有这盏路灯在注视着你,只有这盏路灯在照看着你。你看到它好像很开心,把它抱了起来,举着它照亮前路。

  你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盏路灯而已了。

  你继续往前走。

  结果你又一次误入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树海。这里林立着许多毫无个性的树木,宛若象征着他人似的——而你就穿行于这些树木之中。在茂盛的树木间长着好几颗眼球,用令人讨厌的眼神盯着你。它们似乎对你有兴趣,或者只是出于卑贱下流的心态才会盯你。

  你一边用那盏路灯照着自己的身畔,一边继续前行。

  在这片黑暗之中,如果你不用路灯来照明的话,就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到。

  眼球越来越多,它们都在注视着你。直到刚刚为止都对其毫不在意的你,在突然被这么多眼球注目之下,不禁低下头来,似乎感到很害羞。这简直就像是为你举行的葬礼一样。就算是生前几乎所有人都不愿理睬的人,在葬礼的会场上也会被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所围绕,变成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甚至还有人会流泪;明明事到如今才做这些都已经太迟了。

  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那个像是由内脏拼凑而成,又像是水母的东西也在树海里面,依然响着悼词般让人不安的铃声,使得这片树海感觉更像葬礼的场景了。

  这里充满着死亡,以及对其哀悼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你终于走出了树林,看到一辆十分老旧的电车出现在你前方。这是一辆被人废弃的老式电车,已经生锈损坏,不管怎么看都超过使用年限了。只见这辆似乎已被废弃的电车,就这么端坐在中断的铁轨之上,而这条铁轨根本无法通往任何地方。

  在梦境里,交通工具是带你前往其他世界的象征。

  你打算乘着这辆电车前往哪里呢。

  刚才盯着你的那些讨厌的视线全部都消失了。你没有任何人的陪伴,准备独自前往一个似乎毫无人迹的地方。

  你自己打开了电车的门,乘了上去。

  在你搭上电车的同时,电车似乎开动了,响起了咔哒咚隆的噪音。你的双麻花辫随着电车的震动而摇曳。这辆电车是开往哪里的呢。

  电车里有座位,座位上坐着看起来像是乘客的东西。

  它就像那个戴着帽子和围巾的女孩子一样,全身被漆成黑色——因为不了解它,所以看不见它;它就好像一个在神决定它的长相之前就夭折的小孩子一样。在它旁边坐着一只像是长脚眼球似的畸形怪物。

  它们两只都啪嗒啪嗒地摇晃着腿,不禁给人一种天真的感觉。

  它们像是小孩子,而你则孤零零地坐在了这两个奇怪的小孩子之间。

  电车开得没完没了,或许让你感觉到厌倦了吧,所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自己用手打开车门,向外走去。

  像是乘客的黑色东西对你挥挥手,畸形怪物则露出了笑容。

  你走了一小段路,终于走到了河川之畔。

  这是条既深不见底,又非常宽阔的河川。它色调阴郁,看起来极为寒冷,让人看了之后完全提不起勇气游到对岸。

  这条河川,似乎就是阳间与阴间的分界线——三途川。

  河川之上有座桥,于是你从桥上走了过去。在你的身旁则朦胧地站着几个既像死者又像怪物的白衣人。它们就像是伫立在三途川畔,死了却阴魂不散的亡灵一样……

  你不为所动,继续向前走着。

  你渡桥往河川的彼岸走去。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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