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四岁上下,这年纪就唤她老板娘,未免把人家给叫老了。这家店原先是她母亲春美和父亲胜明一起经营的,然而胜明兄已于八年前过世,而春美嫂这一两年来膝盖的关节炎又疼得厉害,没法再站着做生意了。不过,春美嫂膝疼好一些时,也会坐在椅子上做些菜肴,今天晚上倒是没瞧见她的身影,只有真奈美一个在柜台里笑脸迎人地接待顾客。
「莫道克先生,难为你了……」阿青拿起酒瓶,为莫道克先生斟了酒。
莫道克先生端起酒杯接下,随口反问:「怎么了?」
「就是你对蓝姐这么掏心掏肺的,她都没回应呀。」阿青带着歉意解释,阿绀也点头附和。
莫道克先生的脸上不禁透出一丝落寞,仍然打起精神,微笑回答:
「没关系,大家都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
「真不懂我那老姐在想什么啊……」
我也这么认为。虽说是自家孙女,蓝子脑袋瓜里装的想法实在让人猜不透。
真奈美送上来三个小碗,里面盛的是浇上芡汁的芜菁。
「蓝子学姐从高中时代就是这样了。」
「是哦?」
真奈美点了点头,「她虽不算绝顶漂亮,但身材好,又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对吧?听说有很多男生都想追她。不过,只要有人向蓝子学姐告白,必定会听到一句经典台词。」
「什么台词?」
「她会一脸严肃地回答:『我十年后再答覆你。到时候请跟我联络。』」
真没想到,蓝子竟然说过那样的话。
「嗯,」阿绀想起来似地点点头,「我曾经听人说过。」
「那么,她十年后的回答是什么?已经过十年了吧?」
大家都望向阿绀。
「谁知道呢?」他只耸了耸肩,「我真的不晓得啊。而且,她现在还带了个孩子……」
我这孙女还真是怪脾气。她大概是估忖着,假如过了十年,对方依旧没有改变心意,那就是真爱了。
「花阳也说了,她愿意让莫道克先生当她爸爸。」
「真的吗?」
「真的,我没骗你,对吧?」阿青转向阿绀求证,阿绀也点了头。
「花阳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爸爸,大概不会在意妈妈结婚的对象吧。」
「不见得哦。」
反驳的人是真奈美。她不大同意阿绀的话。
「为什么?」
「花阳已经上六年级了吧?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思想会忽然变得很成熟,也会开始思索很多事情,比方妈妈为什么会生下她?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得好、说得好!真奈美,请好好训一训这三个又愣又傻的呆头鹅!
「花阳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或许会刻意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
听了身为女性的真奈美这番分析,三个男人这才茅塞顿开。
「我是不是应该尽量少去蓝子小姐家呢?」莫道克先生沮丧地说。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花阳应该很喜欢莫道克先生,只是,若是要当爸爸,那又另当别论了。」
「是这样吗?」
「我的意思是,不要操之过急。做父母的若是我行我素,到头来受伤的总是小孩,得先站在孩子的立场着想才行。」
这话真是对极了。
看看时间,勘一大概出发了,我来瞧瞧巡守队那边的状况吧。
巡守队的队员应该都聚在里办公室搭的休息帐棚里。今年的帐棚搭在汤岛太太家的原址上。汤岛家早年是卖糯米丸的,听说先生过世以后,汤岛太太住进了养老院,不晓得现在过得好不好。往年每到春天,汤岛家做的樱叶粿和槲叶粿总让人想得嘴馋,他们把店收掉以后,我着实惋惜了好一阵子。
帐棚里吊着电灯泡,摆着开会用的桌子和折叠椅。桌面上准备了茶水和人家送来的甜点。看起来应该是二丁目「昭尔屋」的糕饼吧。今晚负责巡逻的勘一、佑圆兄和常本兄正坐着说话。看来,他们已经巡完了一趟,收拾一下准备回家了。
想我们那时候,来帮忙巡逻的人比起现在来得多,一入夜,店家和居民纷纷送来慰劳品,那阵子巡守队热闹得很,真不晓得大伙到底是来守望相助的,还是把酒言欢的呢。往事重提,不胜唏嘘,现在单要找到愿意帮忙巡逻的人,就得费上好一番功夫,到头来愿意出力的总是这些老面孔。
瞧他们七手八脚地收掇好了,大概要打道回府了。
「你家二小子回来接家业,上手了吗?」
「哎,还差得远哩。这年头也不好挑三拣四了,光是愿意回来接手,就该谢天谢地喽。」
「说得也是。」
三个人回家的路上边走边聊。这附近有许多家族经营的小店,每一家都面临同样的窘境。由于没有子孙愿意继承,只好收了店铺,老一辈的继续住在里面。这样的情形愈来愈多了。
「要不要去喝一杯?」
勘一提议,顺势钻进了「春」居酒屋的店帘。哎,阿绀他们还在里面呢。
「怎么,你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