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吧。
她们两人只差一岁。蓝子的性格,说好听些是稳重文静,讲白了是大而化之,拿现在年轻人的用词叫傻大姐。精明干练又开朗活泼的亚美,和冒些傻气的蓝子,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像姐妹般亲密。她们在先后生下了花阳和研人之后,更是有聊不完的妈妈经,凑在一起时总是开心地谈天说地。蓝子和亚美同样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瞧着两位美人在店里张罗忙呼的模样,真是赏心悦目。
我还在世时,常帮着她们打理咖啡厅,煮些家常菜提供商业午餐,现在却只能像这样在一旁守护着她们,让我落寞了好些日子,直到最近,总算稍稍习惯了。
「我想试试看自己做豆腐。」
「做豆腐?听说不好做哦?」
「好像没想像中那么难。只要别太讲究形状,作法似乎挺简单的,味道也不错。『樵也之』那里的奶奶上回跟我提过。」
她说的是位在二丁目的染布手工艺品店「樵也之」的阿围嫂吧。对了,我也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待会去探望探望。她比我还小十岁,应该一切安好。
「可是,这样对杉田太太过意不去吧。」
就是说呀。咱们家后头就有间豆腐店,自己还做豆腐,实在说不过去。
「或是我们向杉田太太买豆子,请她教我们作法?」
「不如请杉田太太帮我们特制独家的豆腐?」
这倒是个好主意。做生意就该鱼水相帮,敦亲睦邻才是长久之道。
「我到家罗——!」
响亮的声音传来。研人回来了。亚美和蓝子笑着应了一声,欢迎他回家。
「如果有考卷或通知单什么的,记得拿出来喔。」
「知道了——」
研人在穿搭上自有一套讲究,儿童书包只在一、二年级时背过,现在上学时拎的是一只我南人用过的皮革提包,已经旧得褪了色,连我看了都觉得破烂,可研人却是爱得紧,只得由着他去了。
研人从提包里掏出了几枚纸张后,径自进屋去了。瞧着都是一些学校的通知单,比方「保健室通讯」之类的,其中还有一张是「父亲之友会」的简介。应该是学童的父亲们参加的聚会吧。
亚美看到那张简介后,抬眼望向蓝子,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
「花阳也会带这张回来吧?」
「是啊。」
「她这个年龄,开始有些自己的想法了吧?」
父亲之友会哦。的确有些棘手。
原因是,蓝子没有丈夫。她既没守寡,也不是离婚了,家里没人知道花阳的父亲是谁。
蓝子独自生下花阳,一个人抚养她长大。近来称这样的女性叫单亲妈妈吧。
事情发生在蓝子大学毕业前夕。家里得知她怀孕的时候,全慌成了一团;最该震怒的父亲我南人,反倒心平气和地用一贯尖高沙哑的声音问她: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蓝子毅然决然地回答了「是」。
父女俩对看了几秒以后,我南人又说:
「那就努力生个可爱的小baby哟——」
整件事情就此落幕。如此天大的事,就这么决定了?唉,虽说是我儿子,可摇滚歌手这一类人,未免太与众不同了,真不晓得该说是佩服,还是悲哀才好。
事后,任凭勘一和我再三逼问,蓝子始终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这股硬脾气,大概也是堀田家的遗传吧。
不过,再怎么说,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无辜的。花阳是我和勘一的头一个曾孙,生下来的时候体重虽然有些轻,幸好还是健健康康的,全家人疼爱万分。我南人嘴里没说,心里可是很疼这两个孙儿的。说也奇怪,这个标新立异、成天四处晃荡的爷爷,花阳竟也尊敬得很。
当花阳学校的活动需要父亲出席时,便由我南人爷爷,或是阿绀舅舅、阿青舅舅参加,有时连勘一太爷爷也可充上一角。家里有这么些个男人,不愁没人去。
※ ※ ※
「百科全书?」
「是啊。」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堀田家吃晚饭的时间。比起一般家庭算是有些迟了,但尽量全家一起开动吃饭是堀田家的家规。古书店和咖啡厅都是约莫七点打烊,只有这个时间大家才能好整以暇地用餐。
到了这时候,勘一才总算想起这件事,问了阿绀:
「你最近有没有收购百科全书?」
「没有啊?」
「书架上有两本我没看过的百科全书哩。」
「在哪?」
「进门那个架子的最下面。」
阿绀一头雾水地趿上拖鞋,走去看了书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看到啊。」
「怎么可能,就在那里!」
这回轮到勘一起身去了店里。阿绀也跟了过去。
「瞧,没吧?」
咦,阿绀说的没错。我早上亲眼看到的那两本百科全书,全都不见踪影了。勘一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