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 战前

  1 树状

  我们没有放弃追查,但迟迟没有成果,依然对吉兼家一无所知;或者该说连调查的方法都找不到。唯一可能的方法就是询问当地各家寺庙的檀家中有没有吉兼家(不过对方很可能不告诉我们。)或是确认墓碑;同时也继续寻找离开当地的人,以及住在工厂附近的人。

  我们逐一尝试各种寻觅到的人脉,不过这些人脉也将用尽。

  「做到这种程度,居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某天,久保小姐说着,然后叹口气。

  我们在寻找存在过去的「什么」,因此注意到的尽是家里出状况的居民;然而,大部分的人都感受不到任何怪异。四〇一号房的西条太太平安无事地生活,四〇三号房的边见太太也是如此。公认房客都住不久的二〇三号房,也在二〇〇二年秋天住进新房客,现在也还居住在里面。

  新房客是和乐融融的四人家庭,包含一对年轻夫妻和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太太也加入年轻妈妈的团体,和大家相处融洽。继在久保小姐之后入住的房客,现在也还住在那间套房。

  冈谷社区也是同样状况。

  搬入黑石家的第八任房客快住到第四年了,也没碰上异状。我们也竭尽所能追查在公寓和社区兴建前、住在当地的居民消息,不过没任何一人在搬走后卷入任何意外或案件。

  就算沾染上秽,也不一定会出事。久保小姐也过得很平安。

  没有可供追查的线索,我们也无事可做,而这种状况持续一段时间后,我渐渐快淡忘这件事,直到平山先生在这年的十月底来了联络,我才想起来。

  「那件事情后来怎么样了?」平山先生问我。

  我告诉他,因为没有任何新线索,所以束手无策。

  他告诉我,他找到一张很令他在意的照片。

  「你听过私宅监置吗?」

  听到出乎意料的名词,我楞住了。

  是将精神病患者关在家中的私宅监置吗?——也就是所谓的「座敷牢」。

  我知道从明治时期到终战结束的期间曾经存在这种制度。获得地方自治体许可的责任者,可以将精神病患者监禁在合乎规定的监置室(俗称的座敷牢)。

  小论什么时代,社会上都存在精神障碍患者。

  明治时期前,这样的患者被称为「癫狂」,如果对周围造成威胁或障碍,便用监禁、拘禁的方式与社会隔离,并用民俗疗法或祈祷加持来对应。

  一九〇〇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法令终于出现。

  这年成立的「精神病者监护法」明令患者是弱者,须加以保护。若要将患者监置在私宅或医院,须附上医师诊断证明,并经由警察署获得地方长官的许可;如果没有医师的诊断与官方的认可,家族或社会不可擅自隔离患者。

  然而,这条法律并不是设置在医疗的相关规定之中,因为收容患者的医院数量远远不够,导致这条法律反而成了可将患者监置在私宅的正当理由。政府忧心这个状况,在一九一九年制定「精神病院法」,道府县均须设立精神病院,可是各地方政府却迟迟未能彻底执行这条规定,因此直到一九五〇年的「精神卫生法」出现前,私宅监置成了社会上的常态。

  「对对,就是那个——我手边有一份大正时代的全国私宅监置的调查报告。其中有张照片引起我的注意。」

  平山先生说的报告在大正时代发行,当时对调查人家的患者名字和住址都做了处理。不过,作为这份调查报告撰写基础的调查论文也一并留下来,上头清楚罗列出患者的真实姓名。

  「其中也出现吉兼家的资料。从住址来看,可能就是你们在找的吉兼家。」

  平山先生告诉我,报告中提到的吉兼家监禁了三男——友三郎,资料也附上从监置室露出脸来的患者——友三郎的照片。

  他将吉兼家的相关资料寄给我,我认为可以从住址确定这正是我们在找的吉兼家。吉兼友三郎在明治三十八年——也就是一九〇五年发病,他那时十五岁。

  他因为殴打家人、企图纵火而被限制行动。他说自己听见「诉说怨恨的声音」,那道声音命令他去纵火、杀人。

  友三郎不断出现暴力行为,家人在隔年获得了监置许可。

  这份资料是关于私宅监置的调查论文,所以只简单记载了友三郎的病状;另一方面,相当详尽地记下监置友三郎的监置室和监置状态。

  友三郎的监置室位在母屋的角落。

  吉兼家将室内空间用木制方格栅栏隔开,切割出一半空间。栅栏则按照一般作法,用相当粗的正方形木制成,相当牢固;出入门则以很粗的门闩锁住。栅栏上有一处设置着比人头还小一圈的小窗户,应该是用来递送三餐的。

  栅栏内的空间铺上两块榻榻米,还有一块铺上木头地板,大约一叠半大小。另外,木锁地板的尾端挖了起来,设置成厕所,地板下则埋了用来装排泄物的瓶子。一般来讲,这种设施单纯挖个洞就好(也有很多木头便桶的例子),不过这间监置室使用的是大小一般的陶瓶,所以人其实可以穿越瓶子旁边的空间逃出去,友三郎便这样做过。因此,他的家人便在监置室的地板下装设墙壁,封闭起来。墙上有个用来进出其中,清理排泄物的坚固门扉,同时也设了一个换气口。

  换气口很小,还有三根木头横跨其中,导致地下很暗,通风也很差——即使如此,论文上还是记载着友三郎「性好于地底下徘徊」。

  论文也提到友三郎营养状况「极佳」,家人给予的待遇「普通」,而综合监置室和患者的待遇,吉兼家被分类为「普通」。

  论文作者也附上监置室和吉兼家住处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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