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五 战后期Ⅰ

她又在房里听见「摩擦榻榻米的声音」。室内地面时木头地板,不是榻榻米,但她还是清楚听见某种东西摩擦榻榻米的声音。她找不到声音的源头,可是到处都听得见声音,还总是出现在久保小姐的背后。然而,她转过头却什么都找不到。况且,这里只有一间房间,她更加浑身不对劲,不敢回头。

  我问她:你还好吧?

  「我先去求了平安符,之后就学铃木太太,无视那个声音。」

  虽然她这么说,可是声音透露出疲惫。她在冈谷公寓时还能够关上和室的门,可是这次没有任何一扇能够关上的门,可以关上的只有自己的心门。

  「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会再搬家——可是它下一次也会跟过来吗?」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她问我。

  「算是习惯了吧。」

  但实际上,我还是不太适应新家的生活。

  刚搬家时,我很惊讶房子居然可以产生这么多麻烦。

  家里到处都发生状况。庭院老是出问题,可以怪罪在园艺业者的身上,但连电力系统都出问题,我就不是很清楚个中缘由。可能是因为我家盖在山上,容易受到雷的影响,感应器就常坏掉;电话线插口也坏过一次,天线接收器也是,每一次都得请业者来修。但不论请他们来看多少次,也找不出走廊感应器启动时老是出错的原因。

  我家走廊上装着人一经过就会自动点灯的感应器,一段时间就会熄灭。但有时走廊上明明没人,感应器却自动亮起。我只能假设因为家里附近都是田地和森林,因此偶尔会有大型蛾类飞进来

  不过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感应器在丈夫在家时从不会出错。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感应器仍然会出错,但丈夫一旦在家,我就会把他当成这一切的元凶。

  久保小姐的家出现怪事,我家也是——我在挂电话时这么想,而平山先生的身影掠过了脑海。

  到底怎么回事呢?我问家里的猫。它们是一对我在以前大楼停车场捡到的褐色虎斑猫兄弟。两只猫不可思议地望向我,然后倏然回头看往同一个方向。

  两只猫兄弟有一对以虎斑猫来讲十分罕见的绿色双眼,只见它们的目光穿过中庭窗户,同时神经质地摇着尾巴,紧盯着走廊的方向。

  最近常发生这种事。

  4 植竹工业

  二〇〇六年初,久保小姐找到了在植竹工业工作过的人——鎌田先生至今依然住在当地,现年七十六岁。植竹工业发生火灾时,他正好十六岁。他从国民学校毕业后,进入植竹工业当实习员工,工厂却在终战隔年烧毁。工厂搬走后,鎌田先生辞掉工作,回家帮忙种田。

  「那时得下这样的决定才吃得饱啊。」鎌田先生感慨地说。

  火灾当天他没有当班,所以不在工厂内。他一听到工厂发生火灾就从离工厂徒步二十分钟的自家跑去看,火势已经严重到不可收拾。他听前辈说是切断金属的机械起火,但详情就不清楚了。

  「工厂一直勉强操早就出问题的机械。火一下子就烧开,很快就不可收拾了。那时讲到工业用油,可是货真价实的油啊,而且将铸造物从模型里拿出来的脱模剂也是易燃物。现在就会用水性材质了。」

  当时的工厂也没有能力和零件来修理受损的机械,当时也尚未出现所谓的安全管理。熟练的工人也征召到前线,根本没有能够指挥和监督现场的人手。工人替换得很频繁,可说是一片混乱。

  「这工作本来就很容易发生火灾,当时常发生小意外。像在高热的火炉冒火之际,铁砂层或金属碎层飘进去,导致危险的粉尘爆炸——唉,当时就是这样啊。」

  久保小姐接着提出隔壁大杂院的问题。

  「你说那个大杂院啊。我是当地人,所以住自己家。如果不是的话,大部分的人就会住在大杂院。那间大杂院又旧又小,还被说成是闹鬼的地方。」

  当时没有流传和大杂院有关的怪谈吗?

  「有啊。像是出现死掉的工厂前辈,或是哪家死掉的老婆婆。我记得也有关于婴儿的怪谈。」

  您是说婴儿吗?久保小姐再次确认。

  「对,在地板下爬来爬去,或是从墙壁或地板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谈,硬要说的话,就是因为有人死了,才会变成这样吧。鎌田先生继续说:

  「毕竟工厂总会发生意外,也出了人命。再加上那时候,大家都是在家临终的,终战前后更是如此。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住医院,在医生看顾下死去。而且医生人数很少,很多人根本没看过医生就死了。」

  当时也很难摄取足够的营养,很多婴儿或小孩因此死去。

  「相对的,不论哪户人家的家里都有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孩。」

  鎌田先生看似怀念地眯起双眼。

  「怪谈也流传住工厂里。我听人说,如果晚上待在工厂,会见到在以前意外中死亡的工人。那些工夫今身被烧得焦黑,倒在工厂地板上呻吟。仔细想想,根本不可能那么多人死掉,可是当时我还是认真相信了。其他还有——几年前因为意外死掉的前辈出现。」

  铸造工厂的工人会将用火炉融化的金属——液体注入模型中,当时还用杓子。如果金属液体中混入不纯的成分,它就会变成小颗粒四处飞散。据说当下若是反射性闭上双眼反而危险,眼皮会烫伤。其实就有前辈因此烫伤眼皮。

  他那时痛苦挣扎着,还撞倒装满液体、正在冷却的模型。沉重的模型压住他,而尚未冷却的液体泼在他的全身。众人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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