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多了忧伤。
「旅人先生————」
阳子必须逃脱,不能让旅人的眼睛增添更多的忧伤。她展开最后冲剌,努力解开绳索。阳子思考自己对旅人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熟人?朋友?或许旅人只把她当成照顾灯衣的鸡婆保育员而已。
不过,如果阳子发生不幸,旅人一定会感到哀伤。温柔的他总是带给阳子温暖,不可能对这次的事无动于衷。
阳子不想伤害他。
当旅人诉说着不想连累阳子时,那只手的僵硬触感又重现于阳子的脸颊上。冰冷的手掌似乎微微颤抖着,或许是在紧张。他不想被讨厌,不想分离,所以才露出软弱的一面。如果这是因为对象是——阳子不知道自已可不可以这样自抬身价。
昨晚旅人昏倒时,阳子曾说过要陪在他身边,这句话是出于真心。
她已经无法掩饰了。
——我想陪在旅人先生身边。
一直陪着他,直到永远。还有灯衣、雪路,大伙儿一起在那间事务所里。
所以——
「我不能被关在这种地方…………!」
捆绑升一手臂的绳子解开了。升一立刻起身,看着阳子。
「大姐姐,撑住!我马上替你解开绳子!」
「不行……快…………到外面去。」
阳子趴在地上,连头也抬不起来。疲软无力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升一手抵着墙壁起身,打开窗户,用依然绑着的双脚跳着移动,挺身撞开关闭的门。他滚出走廊,大声呼救。
阳子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朦胧的意识中,所有传入耳中的声音都变换为缓慢的低吼声,仿佛连时间都变慢了,令阳子更加疲软无力。视野就像窥探鱼眼透镜一样,抓不住远近感。升一明明应该近在咫尺,但是门看起来却又远又小,而房间反而巨大地膨胀起来,相对之下,阳子的身体变得很小,她不禁胡思乱想:要爬到门边可费力了。她宛如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模糊的脑袋停止思考。
她凝视着歪七扭八的世界,缓缓地阖上眼皮。
再度睁开眼睛时,阳子身处于海底。
从天上洒下的苍白光线亮晃晃地照耀着阳子。她毫无感觉,漂浮的身体宛若融解于海水之中,化为流体一般。抬头仰望,只见气泡争先恐后地浮上海面。她面带笑意,眺望这幅光景。
阳子理所当然地接纳了一切。在梦的世界里,无须感到异样。她似乎看见了朦胧的陌生走道、墙壁及天花板,但是她立刻抛诸脑后。这里没有那类东西,不可能有。这里是海底,广阔无垠,专属于我的世界。她享受着恍惚与无声。
「————·————·————。」
阳子皱起眉头来。有杂音混入,令她感到十分不快。别打扰我——她厌烦地移动视线。为什么没发现?熟悉的面孔近在眼前。
是旅人,他不安地俯视着阳子。
他的眼睛流着红色的血。
咦?为什么?旅人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话语化为气泡,被吸往天上,无法传达,教人心急。阳子挥动手脚,却只是扰乱海流而已,根本碰不到旅人。
旅人的双目依然淌着鲜血,凝视着阳子。
「————·————·————。」
他在说话——我听不见。旅人先生,你在说什么?
漠然的不安窜过体内。
旅人是来道别的。不知何故,阳子明白。
这是梦,阳子的不安化为梦境呈现。她总是莫名害怕旅人即将远去,所以才作了这种梦。眼泪夺眶而出。明明身在海中,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泪珠滑落脸颊的触感。旅人略微流露惊设之色,随即又露出温柔的微笑。
旅人的手指触碰脸颊,掬起泪珠,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再见。」
旅人清楚地道别。
「啊……啊,啊……等、等…………等、等……」
别走,我不要你走。阳子宛如无理取闹的小孩一般摇头,但是旅人放开了手,浮上海面。
旅人的身影被天上的光芒包覆,逐渐淡去。
「我……我还有……还有…………话……想对你说……」
阳子沉入更深的海底。
一个往上,一个往下,逐渐分离。
伸手也抓不到。
旅人渐渐消失。
「————啊,大姐姐醒了!她醒了!」
阳子从朦胧之间清醒,强烈的光线照得她眼前发白。待她开始习惯周围的明暗之后,她才知道望着自己的是升一。
阳子身在救护车中,似乎已经接受过紧急处理,躺在担架上,嘴上罩着氧气罩。阳子觉得全身懒洋洋的,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
貌似救护员的白衣男子拉起阳子的手臂测量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