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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骨节分明的拳头敲了敲驾驶座旁的车窗,有个男人正俯视着山田。山田打量男人的装扮,立刻明白他是流氓,情急之下,便将照片塞入怀中。
「喂,把那张照片拿出来。你这样藏起来,让人很受伤耶!」
「……请问你是哪位?我见过你吗?」
男人露出了充满亲和力的无声微笑,但平头加颧骨凸出的脸颊让他看来活像个微笑的骷髅。「人家叫熊谷,是鸟羽组的人。你是山田快正吧?」
山田这才发现熊谷有点眼熟。这张脸、这头形,好像在哪看过——回想起来的瞬间,山田微微咂了下嘴。这个人昨天也出现在西餐厅「KGAE」。他坐在日暮英一后方,偷听我们说话!
「……」
现在可不能出错。幸好手册放在置物箱里,被他看见的只有照片。
「听说最近我们鸟羽组被你瞧扁了,人家实在看不下去。借一步说话吧!」
看来只是年轻人强出头而已。鸟羽组的干部不太可能对山田下手,应该是这男人自作主张。他的脑筋看起来不太灵光,随便说几句话打发他吧!
「你是不是误会了?像我这种死老百姓,哪敢瞧不起鸟羽组啊?」
「你是记者吧?八成是掌握了什么小道消息来威胁人。刚才的照片也是吧?快交出来。」
山田摇下车窗,把照片塞给熊谷。他看到女儿的照片之后,气势应该会消去大半。
「说来不好意思,这是我的——」
熊谷并没有观看照片,而是把肩膀以上的部分滑进车内——
并用手上的刀子剌入山田的腹部。
「——————咦?」
「你太招摇了。放心吧,人家会好好折磨你之后再杀了你。」
「唔!」
山田立刻踩下油门,开走车子。
车子留下措手不及的熊谷,加速前进。山田面无表情地驶向某个场所,冷汗直冒的脸上毫无生气。
——混帐,好痛,居然会这样,这就是报应吗……?
鲜血从插着刀子的腹部汩汩流出,莫说衬衫,连座位都染得一片通红。眼睛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朦胧,但山田还是四平八稳地继续开车。
山田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动刀子。那小子不知道山田握有多少鸟羽组相关情报吗?如果他明知道还行剌,鸟羽组总有一天会栽在他手上。熊谷,那小子很危险。
太阳逐渐下山,通往雪路家的上学路途中,有道声音叫住了放学回家的胜彦。
「嗨,你是雪路市长的儿子吧?我是日暮英一的朋友,叫山田。」
「……日暮先生的?」
胜彦保持距离,讶异地看着山田。山田没下车,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举起手来说道:
「你不用靠近,待在那里就好……能不能替我把这个交给日暮先生?」
山田将手册丢到地面上。胜彦战战兢兢地捡起手册,发现手册上沾了血,惊讶地跑到车边。「叔叔,血、血!救、救护车!」
「没事,伤得没看起来那么严重。别管我的伤了,听我说。」
如英一所言,胜彦是个沉着的小孩,似乎具备瞬间判断事物的能力。他的聪明伶俐对现在的山田而言是种侥幸。胜彦乖乖地安静下来了。
「把这本手册交给日暮先生。听好了,绝不能给任何人看,包括你爸爸。千万别让日暮先生以外的人知道,懂了吗?」
胜彦用力点了点头。他知道山田是拼死说出这番话。
「乖孩子。你不认得我,也没见过我。再见。」
山田发动车子。他从后照镜看见胜彦慎重地将手册收进书包。幸好胜彦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呼!」
做完该做的事,山田松了口气。现在前往医院,应该也来不及了。山田认命了。
虽然这么做会造成日暮英一的麻烦,总比让那本手册落到其他人手上好。英一一定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将手册用于正途。只要检调采取行动,便能将雪路一党一网打尽。政治将获得导正。但愿如此。山田反常地想道,面露苦笑。
这是理想论,但是现在这种理想却成了希望。
一想到对女儿的未来有所贡献,他就能够抬头挺胸。
他终于在最后一刻展现了父亲的风范。
「……妈的,照片……刚才弄掉了。」
山田的眼中渗出了泪水。他好想见女儿,好想见家人一面。
最后一面。
——隔天早上,山田被人发现陈尸于违规停靠于公路上的车辆之中,死因是出血性休克,警方立即从插在腹部上的刀子循线追查凶手,并全力搜索疑为凶杀原因的「山田手册」。
日暮英一被列为重大关系人,但他在五天后死于车祸,同在车上的妻子璃子也因而死亡,幸存的独生子旅人被祖父母收留。
案发两周后,熊谷因杀害山田快正的罪嫌被捕。熊谷供称他与山田并不认识,是因细故争执,一时气愤才剌死山田。熊谷被以伤害致死罪起诉,获判有期徒刑,连同其他罪状,坐了十五年以上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