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也不是办法,所以阳子含蓄地提出建议:
「呃,要不要我去泡壶茶?」
「……你没有『回去』这个选项吗?」
斜眼瞪着阳子的,是一头金发的小混混风貌男人,雪路雅彦。他已经不像刚认识时那样浑身带剌,但是今天的表情却相当严肃。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来。」
厨房里有着成堆的超商购物袋,不用说,又是晚餐的食材。阳子一星期有一半以上的日子是和日暮父女共进晚餐,俨然已成习惯。尝试做菜以后,阳子发觉还挺有趣的,或许一方面也是因为和灯衣一起做菜很开心,现在做菜完全成了她的兴趣。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做给你吃啊!」
阳子歪了歪头,雪路魅起眼睛,投以狐疑的视线。
「……阳子姐,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给人的感觉变了?脸皮变得很厚。不,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真没礼貌,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呢。」
阳子挺起胸膛来,如此主张。雪路露出「懒得理你」的表情,叹了口气。
接着,两人的视线一齐转回客厅角落。
一个青年抱膝蹲在那儿,看起来似乎是大学生,外表长得白净瘦弱,频频咬着拇指指甲,浑身发抖。
这里的所长日暮旅人跪坐在他的身边,和他说话。
「别担心,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
「呜呜,呜呜,呜……」
旅人轻声劝慰,但青年只是不断地低喃。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三十分钟,阳子闷得慌了,才提出刚才的建议。当然,阳子说这句话并非未经大脑,她是为了让害估的青年安心,才用这个方法缓和紧张感。雪路应该也明白这一点,才陪她一搭一唱,但他们的努力似乎白费了。
顺道一提,灯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种状况不宜让幼稚园小孩观看。
「刚才他还乖乖躺着,一醒来就变这样了。他大概被逼得很紧吧?才会这么害怕。」
根据雪路所言,他叫有田一志,和川村佑介一样是毒贩。雪路是在今天中午救出被黑道逼迫贩毒的他,或许是从极度紧张中解脱的反作用力吧,一来到事务所他就昏倒了……直到现在。
「……那个人也有……呃,吸食毒品吗?」
阳子忐忑不安地小声询问,雪路立刻否定。
「不,有田没嗑药。就我调查,这小子对那类东西完全没兴趣。他本来就是个乖乖牌,应该是被威胁才成了根本不想当的药头,完全是被害人。」
阳子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他和佑介一样因依赖药物而导致精神崩溃,这对阳子而言是种救赎。
她不愿再看见那种光景,不愿再体验那种感受。
「……」
阳子突然想起旅人说「别和我们扯上关系比较好」时的表情。
旅人先生那么脆弱的表情,我不想再看见了——
「他好像冷静下来了,也不再发抖了。」
松了口气的旅人走上前来。旅人突然逼近眼前,阳子内心一惊。她怕刚才脑子里所想的事表露在脸上,连忙低下头来。
旅人完全没把阳子的态度放在心上,向雪路报告:
「他似乎也是在里奇的逼迫之下贩毒的。」
「又来了?这名字还真常听见,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我猜可能是黑道,不过还不清楚。他戴着帽子及墨镜,无法掌握特征,说话方式也没什么明显的特征,真是伤脑筋。」
「……真亏你能从那种状态的有田口中问出这么多。」
「是他自己说的。他似乎对里奇怀恨在心,恨意很深。」
他的咒骂声甚至传到这边来了,可以理解。话说回来,能够从这些咒骂中捕捉具体内容,旅人的洞察力果然过人。
因为他向来将心比心,所以才能看透人心。
阳子不禁暗想:旅人就像是个面无表情的人偶一样。人偶的表情会因为观看者的情感而变化,观看者心情好,人偶看起来就像在微笑;观看者心情差,人偶看起来就像在哭泣。
旅人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因观看者而异,有时显得温柔,有时显得可怕。
是一面映照人心的镜子。
——若是如此,那旅人的心情又在哪里呢?
仔细一想,阳子对旅人一无所知。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同时却也严格、平等——她知道这么多,但也只知道这么多。即使试着站在旅人的立场思考,仍无法理解他。
仿佛越接近他,他就退得越远。
阳子摇了摇头。我在想什么啊?真是的,老是一个人沉浸于感伤中。如果我自个儿胡思乱想之后就自以为懂了什么,对旅人先生反而失礼。
旅人对一直低着头的阳子问道:
「阳子老师,怎么了?站累了就坐下来吧,那边有椅子。」
旅人的关怀让阳子很开心,她极力挤出开朗的表情,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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