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恐怖,居然利用男人,太过分了吧!而且竟然还是利用上司耶!都是一群中年老头不是吗?」
「听说她还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呢。」
「比如和谁?饭田经理也有吗?」
「啊,那是真的,还有————」
她们开始批评起从前的同事来了。哲听了很不舒服,是否是因为那个同事和她同名之故?满嘴「听说」、「好像」,尽是不确定的说法,真磨她们还能说得像是身历其境一样。
「对了,听说她另外有兼差耶!公司不是规定不准兼差吗?所以有人说合约到期离职只是表面上的说法,其实她是被开除的。」
哲满脸不悦地离开了大厅。
过了片刻,旅人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大楼。
「让你久等了。哎呀,真不愧是大公司,连洗手间都是又大又气派。」
「……你去上厕所?」
「是啊!洗手间很干净,连个涂鸦也没有。好了,走吧!」
我还是别对他抱持任何期待好了——哲如此暗想。
※ ※ ※
小松原静香在高中时罹患了突发性耳聋,那是种单耳产生听觉障碍的疾病。她不但得受听力减弱及慢性耳鸣所苦,甚至会逐渐无法正确地辨认发音,简直可说是不幸中的大不幸。混合性耳聋——这就是这种听觉障碍的名称。
听说有万分之一以下的低机率可能两耳同时发病,所以有人安慰她幸好发病的只有一耳,但这种说法根本安慰不了她。
即使还有一只耳朵完好,对于知道两耳都听得见是什么感觉的静香而言,这宛如被丢入另一个世界一般。这不是程度的问题,和视力减弱戴眼镜是不同的,她必须改变她的生活方式。
生活上的变化在学校环境中如实地显现出来。过去静香算不上是擅于交际的人,但她至少还有几个朋友,对于人际关系大致满意。然而,耳聋造成她难以与人沟通,和朋友之间的关系也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首先是无法参与多人谈话。正常的左耳虽然听得见,但是从其他方向而来的声音往往听不见,或是听见了也听不出在说什么,害她搭不上话题。如果打断话头,要求「再说一遍」,朋友们是很乐意重说,但是违背谈话节奏及气氛而覆述的单字一点也不有趣,别说是听的人了,连说的人都觉得扫兴。这样的情形一再重演之后,朋友们也不禁露出厌烦的表情。
一对一交谈也一样,只是比多人谈话好上一些,但依然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话匣子打不开,交谈就成了一种痛苦,再加上静香本来就不擅言词,就更懒得交谈了,久而久之,她变得不爱说话。装上助听器也没有显著的改善,虽然可以调节音量,却无法解决听不清楚的问题,甚至连杂音都会收进耳中,反而妨碍交谈。
静香变得不再收看电视节目或听音乐,因为偶发性的高音或金属声会剌痛她的耳朵。她可不想战战兢兢地从事这些娱乐活动。结果,她赶不上流行,搭不上话题,和朋友之间变得更加无话可说。
静香的孤立是必然的。她自己筑起了一道高墙,身旁的人也嫌她麻烦。孤独是种痛苦,在人群之中被孤立令她寂寞,度过的时间越长,精神就越加耗弱。就这层意义上,学校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即使如此,静香并未中途辑学,依然撑到了毕业,这全得归功于女班级导师对于听障人士的体谅。为了静香,她特别改变教学方式,好让静香能够跟上课程。她是个很棒的老师,就学期间,老师是静香的心灵支柱。对静香而言,听不清老师的勉励话语是件令她难过得想哭的事。
毕业后,静香又面临了新的高墙——名为社会的高墙。
现在已经没有温柔的老师,也没有体谅自己的同班同学了,她真的成了孤单一人。不安与忧虑缠绕着今后的生活。
「——不对,我已经不是孤立于人群中的人了。」
所以没什么好痛苦的。现在已经习惯独处,有人作伴反而嫌碍事——静香如此告诉自己。
她必须自立,所以她离开故乡,展开独居生活。
如果嫌交谈麻烦又痛苦,别和人来往就行了。这是自她失聪之后,环境头一次有了全新的改变。今后别和任何人为伍,为了避免受到伤害,一个人活下去吧——
静香在派任的公司里总是默默地认真工作,起先同事们还会夸赞静香的工作态度,但过了一年,小团体渐渐成形之后,就有人说起她的坏话来了。
「上次我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居然装作没看见耶!」
「她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啊!我看她根本瞧不起我们吧!」
说出自己耳聋需要勇气,而且静香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被误会也没得埋怨,只能死心,告诉自己这是自作自受。她早已习惯被人嫌弃,可以忍受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然而面对同事直接找碴却是精神上难以承受的。有些同事硬推些麻烦的工作给她做,要不然就是在她有事询问时视而不见。再这样下去会妨碍到工作,最后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公开自己耳聋的事实。
谁知状况却更加恶化。同事拿她取乐,故意在她听不见的右耳边说她的坏话,或是说明工作内容。不知何故,正常的左耳偏偏把坏话听得一清二楚,必要的资讯则是听得模模糊糊。情绪的低落造成工作失误,每次失误,就会被上司叫去斥责一顿。而同事见状,便指着她加以嘲笑。
「小松原小姐真是废物啊。欸,你听见了吗?耳朵长在身上,应该听得见吧?欸,你也应个声啊!我在跟你说话耶!」
她们用污言秽语耻笑静香。静香不明白她们为何攻讦自己。
耳鸣越发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