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遗失之物 罪恶的气味

  五岁男孩被监禁了三天。不是两天,也不是四天,而是三天。只要差个一天,男孩的人生应该会大为改变。如果是两天,他能够保持身体健全;如果是四天,他八成早已死去。

  三天——七十二小时。这是决定男孩命运的时间。

  第N次醒来时,男孩漠然地了解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第一次醒来时,男孩已经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了。

  仅有的一扇门关得紧紧的,他无法外出。纵使他再怎么哭叫,爸妈依旧没赶到他身边来。在连续的恐惧与紧张之下失去数次意识之后,他总算想到自己可能被绑架了。虽然父母一再告诫他不可以跟陌生人走,但一个五岁小孩被强行绑走,又能怎么办?他只能乖乖地等待救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体力流失之故,他觉得非常疲惫。比起饥饿,寒冷更让他难受。这里没有窗户,空调只有挂在天花板上的换气风扇,根本没有作用,未经油漆处理的混凝土墙在视觉上更助长了寒冷。

  空无一物的房间,地板尽是尘埃,肮脏不堪。这是个可称为仓库的空间。男孩试着观察房里,却没有值得注目的物品,连消磨时间都无法做到。

  这里没有时钟,当然也没有电视或收音机,所以男孩完全不明白外界的状况,就连现在是白天或黑夜他都无法确定。

  男孩被监禁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

  门应声而开,两个蒙面人走进来,围住发抖的男孩。他们穿着厚夹克及牛仔裤,并未出声,看不出是男是女。两人绑住了男孩的手脚,用胶带贴住他的眼睛和嘴巴,将他扔到地上。接着,万籁倶寂的无声状态持续了十分钟。双人组应该还在房间里,但是却无声无息,男孩害怕极了,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声不吭?

  耳边突然响起物品碎裂的声音,是打破盘子时的声音,活像狠狠砸烂一般的剧烈破坏声。锵!锵!锵!声响不绝于耳。

  那是种无法想像的恐惧。男孩并没挨揍,但身体却自然而然地缩了起来。被遮住的视野之外,不知是什么光景?他总觉得四周尽是玻璃碎片,只要稍微移动就会割伤皮肤。

  早已干涸的眼泪再度溢出,但男孩已经没有力气大叫了。就算还有力气,他也已经失去了发声的自由,只能放弃。

  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噪音戛然而止,又恢复无声状态。

  男孩依然浑身僵硬,和紧张继续战斗,不知不觉间昏了过去。

  下一次醒来时,他的手脚重获自由,胶布也被撕下来了。房里不见双人组的身影,却多了红豆面包和牛奶。看来那两个人似乎没打算饿死他。男孩耐不住过度的饥饿,忘了保持戒心,一口便咬住红豆面包,但又立刻吐了出来。味道十分恶心,牛奶也传来恶臭,显然是腐坏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又是无声地流逝。

  男孩觉得口渴,饥饿让他双眼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为了活下去,只能吃下眼前的食物。他吐了好几次,但还是努力一点一点地吃下去。当身体终于产生抗拒反应时,男孩再度昏厥过去。

  过了二十四小时。

  虽然只过了一天,男孩却觉得仿佛过了一星期。

  门开了,双人组出现。这回他们没有捆绑男孩,只是机走了男孩的衣服。男孩被脱个精光。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空间,他并不觉得羞耻,只是庆幸自己没受到伤害。

  然而当室内的温度缓缓下降,男孩冷得牙齿直打颤时,他总算理解衣服被带走的意义了。他试着动动身体驱寒,但没有多大效果,连想昏倒也无法如愿,只能默默忍受。

  过了两个小时,室内温度又恢复到常温,但一小时后,温度又开始下降。每隔一小时,男孩就得吹两小时的冷气,这样的拷问重复了四次。

  双人组又出现了。他们替男孩穿上衣服,把他关在简陋的长方形铁柜中。铁柜相当狭窄,让男孩喘不过气,但至少不用担心冷气的侵袭。

  锵!外侧有人用球棒或类似的物品从四面八方反复敲击,震动声给了男孩被直接殴打的错觉,他忍不住大声尖叫。他抱膝而坐,小心留意不让背部或手臂抵住铁柜的壁面。锵!锵!锵!锵!声音的暴力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续不断、毫不容情、毫不迟疑地持续着。男孩无路可逃,只能抱头蹲着。虽然双人组并未直接加害他,但企图伤害他的意志却清楚地传达过来。好可怕。好恐怖。恶意就在外头张牙舞爪。这个铁柜是保护自己的牢笼,但是待在这个牢笼里就无法逃走。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过了一小时,声音停止了,铁柜的门微微开启。男孩浑身僵硬,凝视着缝隙。保护自己的牢笼开了,如果现在走出去,或许临头就是一棒。男孩不敢动。他静待了两个小时后,终于按捺不住,走出去一看,发现铁柜外空无一人。

  同样的拷问一再重复,男孩已经逐渐忘了活着的感觉。时间经过了多久?自己要到何时才能解脱?回得了家吗?还能见到妈妈吗?为什么会碰上这种事?咦?昨天我在哪里做什么?我的名字是——?

  极度的压力使他猛抓全身,他发狂似地大叫,不滚,时而把胃中的东西吐出来,屎尿四溅,室内充满异臭。他回想自己的名字,念出父亲的名字和母亲的名字。没有回应。谁都好,说说话吧!他厌恶孤单,孤零零的好痛苦。他甚至希望双人组现身,但这种时候他们偏偏不出现。

  男孩宛如崩溃一般,不断地做着意义不明的行为,最后终于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下停止了。

  第三天已经过了一半。

  男孩流着口水,望着墙壁上的某一点。他已经不明白自己是谁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打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关在这里,父母只是他妄想出来的,而他连名字都没有。

  突然,有股甜甜的香味传来。这是什么?和腐臭的东西及屎尿不同,是种很香的味道,让他想起母亲,既温暖又安心。他安详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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