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背负着过去而活。
最近常听到这句歌词。虽然是句老掉牙的词,但它之所以老掉牙,便是因为有其道理。
「背负」这个字眼看起来有些夸大。想得更浅白一点,每个人应该都有回顾过去的时刻。比如看着旅行时拍下的照片,回忆当时的乐趣;听着和已经分手的男友过去常一起听的音乐,沉浸于感伤之中。无论是美好或不堪的回忆,都常在日常生活的一幕幕中露脸。
快乐的过去提供活力,悲伤的过去提供反省来做为明天的粮食。我想,这就是「背负过去」的意义。
然而,要将过去留在记忆中,是件很困难的事。嘴上说「背负」,其实每个人一定都有某些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过去。这些被遗忘的过去实在太可怜了。既然要「背负」,就该负起责任全背起来才是啊!
所以我……不,所以人们总是想把回忆封闭起来,总是想制造「纪念」。前往某地的纪念、完成某事的纪念,又或是历经挫折的烙印。它们代替回忆发声,让遥远的过去于现在苏醒——不,是让过去「显现」于现在。
就这层解意义而言,人类总是在过去的环绕中生活,背过去豢养着。眼睛所见的一切事物都在替过去发声,而现在便建立于过去之上,也因此,人们的确是「背负着过去而活」。
我有个不想忘记的人。
我强烈地认为我不能忘了那个人,然而,记忆却随着时间不断从掌中流泻而去。那个人的轮廓变得模糊,声音和一举一动也逐渐消失,如今连名字也不复记忆了。在我的心中,沉睡着这么样的一个人。
那是我在幼稚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还记得我们常互相交换玩偶玩耍,也常结伴做其他的事。每当我回想起幼年时的记忆,总是只想得起那个人。我不能忘记他。已经过了近二十年,或许还记得才不可思议,但我总觉得,我们那么常在一起玩,若是连名字也记不得,实在太对不起他了。
那个人因为父母的工作缘故而搬离,但当时没机会好好道别。我想这应该是种遗憾吧!我们那么要好,如果能够好好道别,或许搬家之后,还能继续联络,保持往来。这个遗憾至今仍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或许有一天,连这股遗憾也会消失无踪。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的人生并不会因此改变,但就是觉得落寞,而且极度害怕自己连这种落寞的感情都会失去。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但我甚至认为这在我的自我之中占了极重要的位置。
我想要反抗遗忘。即使今后再也无缘相见,我也要制造「纪念」,封住过去。身旁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却不知如何取舍,让它们凌乱地散落周围。
没有回忆是可以丢弃的。
妈常说这些东西是破烂,这实在太失礼了。这些都是珍贵的回忆,岂能丢弃?我对「纪念」的执著似乎让家人退避三舍。
可是,无可奈何。人背负着过去而活。既然如此,我就有义务带着它们直到进入坟墓。
无论是哪种回忆,都不能遗落。
我秉持着这种信念,活到现在。
我想,今后我依然会继续秉持下去。
* * *
阳子醒来,只见母亲气鼓鼓地站在眼前。闹钟响个不停。
「你这孩子要睡到什么时候?喂,快起床,要迟到了。」
棉被被掀开,令阳子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她不情不愿地起床,拿起枕边铃声大作的闹钟,睡意瞬间全消。
「哇啊————!为什么这么晚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一直赖床?快点梳洗,要是上班迟到,会被你爸骂喔!」
「别跟爸说!」
阳子脱下睡衣,随手一扔,只穿着一条内裤便冲向洗面台。「你还真邋遢耶!」她无视母亲的声音。
「要是被你爸知道,少不了一顿说教。」
「所~以~说~!就叫你别跟爸说嘛!他很唠叨耶!」
阳子很怕父亲,因为父亲总是左一句「要有女孩子样」,右一句「要有身为社会人士的自觉」。但他嘴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从没把阳子当成成年女性尊重,老是把她当小孩对待。阳子实在很想抱怨:「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啦!」根据母亲的说法,有女儿的爸爸都是这样,但阳子无法接受,太不合理了。
「别说你爸了,你老是这样,小心男朋友不要你。」
「用不着你鸡婆!」
「啊,你连不要你的对象也没有嘛!」
「这句话是多余的!」
阳子迅速更衣完毕,拿起包包走向玄关。
「阳子~!不吃饭啊~?」
「不用了!吃了会来不及!」
「叫爸爸开车送你吧!」
「不要!很糗耶!用跑的就来得及了!」
阳子甩开再三劝她吃早餐的唠叨母亲,冲出了玄关。她跑了一阵子后,看看手表,时间变得充裕多了。她没吃早餐,省下不少时间。中途去超商买个饭团到上班的地方再吃吧!
阳子提着塑胶袋,踩着缓慢的步伐朝工作地点走去。只要定睛细看,每天往返的通勤路上也能发现许多乐趣。随着季节变换色彩的树木和花草、城镇的样貌与人潮……阳子认为在熟悉的景色之中栖息着许多故事。设置于丁字路口的路口反照镜柱上的涂鸦是谁干的好事?神社周围土沟里的足球是哪个孩子掉的?微不足道的小记号激发了妄想,一面描绘着天花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