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青年宛若没听见桥田所说的话一般,仔细端详着椅座背面。他将椅子倒放在地上,试图扒下布套。
「喂,你还不住手?」
「请看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青年停下扒布套的手,指着木制骨架的一角。桥田虽然愤慨,还是依言凝视过去。他眨了眨眼,青年所指的地方看起来并没有异常之处,布套缝得很牢。
「请仔细看,这里的缝法是不是很粗糙?椅子本身做得很漂亮,但只有背面这个看不见的部分很突兀,像是由其他人经手的一样。」
桥田不解其意。的确,缝线看起来有点粗糙,但应该还不到突兀的地步。
「那又怎么样?」
「布套下藏了东西。」
「咦?」
青年静静地从内袋中取出小刀。桥田愣了一下,但见到青年看着他,仿佛在问:「可以吗?」他忍不住点了点头。
「我要割开它。」
青年小心翼翼地割开布套。等到开口大到可以伸进一只手时,他便将手伸进去。不知几时之间,主妇们也好奇地围着桥田和青年看热闹。现在已经不能阻止他了。
青年抽出的手中有张折叠起来的纸,褪了色,看起来很老旧。那是什么?不,更让人疑惑的是为何椅子底下有这种东西?
青年站起身,转向桥田。
「这张椅子是你的吗?」
「不,是我家老奶奶的,也就是我妈。她去年过世了,过去她曾交代我把值钱的东西卖一卖,所以我就拿来摆摊了。我并不是很想卖,也没想过卖得出去,谁知居然被你买走了。」
然后布套被割开,里头跑出了一封信。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让桥田的脑袋一片混乱。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青年,但青年似乎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打开了四折的纸张,浏览纸上写的文字。
「……看来似乎是赠送这张椅子的人写的信。」
「写给我妈的?」
「不,不知道是写给谁的,因为上头没写收件人的名字。这张椅子似乎是用来当结婚贺礼的,文末有写上寄件人的名字,是一位叫做『秀作』的先生——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让我看看,我妈的名字叫文江,信里有没有写到?」
桥田从旁窥探,青年将信纸递给他,并回答:
「上面只写着大小姐。还有,日期是昭和二十三年(注:西元一九四八年)。文江女士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不知道,不过我是二十四年生的,或许真是二十三年结的婚。」
接着,桥田在内文中发现了「暗号」这个字眼,鼻子哼了一声,严肃的脸庞上浮现了笑容。「臭老妈,明明是个顽固的功利主义者,居然干这种可爱的事。很好,很浪漫。」
这封信显然是情书。桥田对那个年代所知无多,不过,当时因为父母之命而无法和意中人结为连理的人应该不少吧?桥田只认识严厉的母亲,没想到母亲曾做过如此充满少女情怀的事。原来如此,难怪她那么爱用这张椅子。
桥田已经无心转让这张椅子了。他岂能将母亲充满回忆的遗物贱卖给陌生人?
「小兄弟,抱歉,这张椅子能不能还我?当然,钱我会还给你。我也该好好反省,不该随便把东西拿出来卖。」
说着,桥田笑了,但青年只是把手放在下巴上,反复阅读信纸上的文章。
「小兄弟,怎么了?」
「这张椅子真的是送给文江女士的吗?」
经他一提,桥田才猛然省悟过来。的确,信上没写到母亲的名字。再说,要问母亲是不是打从桥田出生以前就爱用这张椅子,桥田也实在没把握。或许它是辗转流落到母亲手上的。
「而且,这封信一直藏在椅座底下。」
「啊,对喔!这代表信从来没被拿出来过!」
这么一来,情况就不同了。如果这封信是事先说好要送的,受赠人一定会将信取出来。信一直藏在椅子里,表示约定的对象不是母亲,而这封信甚至没送到真正的收件人手中。
「信上是这么写的:『请恕我没用大小姐订下的暗号,改放了这封信。』信中写着祝贺词以及思慕之情,但是从这封信中,可看出道歉和后悔的『感情』。我想,这位『秀作』先生一定很希望对方阅读这封信。」
「是啊!他一定是有把握对方会拿出来看,才敢把信藏在这么难发现的椅座底下。可是信却一直藏着没被拿出来,真可怜。」
桥田不禁同情起素未谋面的「秀作」来了。
「秀作」一定是个一板一眼、诚实又笨拙的人吧?瞧他拐弯抹角地做这种事,铁定没亲口表达过自己的爱意。或许女方一直在等他的告白,而他却写了这封信斩断情丝。若要称赞他果断俐落,他在信上给人的印象却又稍嫌呆板了一点。
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桥田感到心有戚戚焉。
此时,青年神情凝重地竖起两只手指。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张椅子原本是送给其他人的。」
「我想应该是吧!另一种呢?」
「这是送给文江女士的,但因为某些缘故,椅座底部的信没被取出来。」
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已经无从确认了。文江——母亲早已离开人世。